2022年5月,罗维登上了《国家大剧院》杂志。在“面孔”栏目中,这位年轻的钢琴家分享了她过去这些年的音乐探索之路、世界动荡中的迷失与救赎、以及她对未来的诸多期许。
2022年农历春节过后的几个星期,钢琴家罗维再一次穿梭于纽约和费城之间。她此行目的并不是去加里·格拉夫曼教授位于纽约的家中上课,而是去音乐厅与画廊,去一些似乎分属不同标签的地方。
在这些散落于曾经或当下的坐标当中,有一个名字却鬼使神差般始终在罗维身边如影随形——普罗科菲耶夫,这位有时会因为过度晦涩而被束之高阁、有时又会因为技巧艰深而被忽略内涵的俄罗斯作曲家,恰恰是罗维的挚爱。
普罗科菲耶夫之谜
不久前的 2 月 13 日,罗维在格莱美指挥家大卫·阿兰·米勒的配合下,于纽约州奥尔巴尼皇宫剧院演奏了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到那一刻为止,距离罗维初次登台演奏这部惊世骇俗的作品,已经过去了 11 年。
2010 年 9 月,不满 12岁的罗维还在上海音乐学院附小读书。她第一次有机会登台与交响乐团合作演出协奏曲,就出现在了汤沐海与上海爱乐乐团的音乐季开幕式音乐会上。那也是她与“普三”的最早接触。「我当时很兴奋,整个暑假都在沉浸式地学习这部协奏曲。」罗维对那场音乐会前后的记忆还很深刻,「尽管我还是个孩子,可能还没有那么理解作曲家,但从那时起,普罗科夫耶夫的音乐语言就已经刻在我的性格里面了。」
罗维在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导师之一、大名鼎鼎的加里·格拉夫曼是俄罗斯人,她日后的曲目积累多少受到了导师的影响。但即便是在这条俄国音乐的谱系当中,普罗科菲耶夫的地位仍然特殊,“从来没有动摇过”。
那么,为何是普罗科菲耶夫?
在罗维眼中,普罗科菲耶夫和他的音乐最鲜明的特点当数不拘一格,这让她感觉“有意思”。 普罗科菲耶夫笔下不乏长线条的旋律,这无疑与他植根的俄罗斯音乐传统有关。“我很喜欢第二乐章里的第四变奏,那简直就是外太空的声音。”
谈到这里,罗维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最熟悉的“普三”。但真正让普罗科菲耶夫同其他作曲家区别开的,还要数音乐中的怪诞与调侃。如果这些特质只是出现在《骑士之舞》或《彼得与狼》这样的作品里,也许还不会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 ; 但“普三”里被当作打击乐器来对待的钢琴,以及与二战相关却充满调侃语气的《第七钢琴奏鸣曲》,相比之下就显得振聋发聩了。
新冠疫情的阴云之下,全球一度陷入停摆,古典音乐自然不例外。2020 年初,柯蒂斯停止了线下教学,通知所有国际学生回家。罗维从纽约出发,辗转回到了深圳。疫情带来的远不仅是旅行限制与防疫隔离,还有完全打乱的计划与空前的不确定性。罗维在美国所有演出瞬间全部取消,回国时甚至连演出服都没有带。迷惘与混沌之中,又是普罗科菲耶夫站了出来。奥尔巴尼的「普三」演出前夕,罗维在一次播客节目中谈及,疫情期间每当感到沮丧或失落,她都会去听这部作品,尔后瞬间就会获得面对糟糕境遇的勇气与力量——她把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称作是疫情下的某种庇护,「能够给人带来安全感。」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把自己第一组公开发表的诗作献给普罗科菲耶夫,并且用一系列完全以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为线索的创意,来搭建自己在艺术融合领域的初次尝试。
事实上,罗维最受触动的普罗科菲耶夫作品,并不是演出最频繁的“普三”或“第七”, 而是被昵称为“普二”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普二」全曲共四个乐章,突破了传统的协奏曲的三乐章写法——普罗科菲耶夫的创作在形式上本是非常古典的,这意味着三个乐章已经不足以承载他的表达;它的第一乐章华彩能量无比丰盈,一小半是乐队、一半是钢琴独奏。
创作中的普罗科菲耶夫正在经历一段情绪上的挫折,没能把一位密友从轻生的边缘救回。罗维也有过与作曲家类似的「生命体验」,这让她在练习这部作品时感觉到了汹涌的能量刺激。“大白天在家里,却经常感觉要弹不下去了。”她弹琴非常看重与作品能量的匹配,“当我试图感受他(普罗科菲耶夫)时, 好像无法承受那么大的冲击。”
不同于诗人海涅所说的“当文字停止的时候,音乐开始了”,罗维的文字是其音乐的延伸。于是,她把那些体验与感触,用诗歌的方式继续表达了出来。《致普罗科菲耶夫》组诗由三首诗组成,分别是 《爬行者》《她他》和《灵与肉》。她用《爬行者》的意象,构建起了即将在纽约曼哈顿即将举办的古典音乐沉浸展。当然,其中少不了她演奏的“普二”。
世界的动荡、个人的迷失,围绕普罗科菲耶夫,历史与当下殊途同归了。新的「迷惘的一代」是否已经出现,也许无法立刻定义;但在看不清出口的不确定性里,罗维总会想起普罗科菲耶夫,还有他的气质与品格。
与不确定性和解
从深圳到费城,罗维只用了七年 ; 从费城回到深圳,罗维差不多经历了另一个七年,准确地说更久。
罗维出生在深圳,短暂的琴行学习后,她进入深圳艺术学校,随后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附小。 11岁时,在导师唐哲教授的指导下,罗维一个多月内接连取得了第十一届肖邦青少年国际比赛和第二届德国拉赫玛尼诺夫青少年国际钢琴比赛的第一名。两年后,她便以出色的成绩考入费城的柯蒂斯音乐学院,远赴美国,师从加里·格拉夫曼和罗伯特·麦克唐纳教授。
在柯蒂斯,钢琴系的所有学生每周都要一齐参与“研讨课”。教授会在这堂课上指定学生演奏,其他人则会围在钢琴旁聆听并依次点评。 罗维是全系年纪最小的学生,刚到美国时英语还不流利,但也会被邀请发言。教授会在这堂课上指定学生演奏,其他人则会围在钢琴旁聆听并依次点评。
对于一名「新人」来说,最难的不是技术,而是自信,是在「演绎」这件不确定的事情面前坚持自我的信心。轮到自己第一次要在研讨课上演奏时,面对西莫尔·李普金教授,罗维弹了勃拉姆斯的两本《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勃拉姆斯这套作品技巧华丽、音响辉煌,是她为了出国专门准备的曲目,「要在柯蒂斯展现一个比较好的状态。」
或许是因为紧张,罗维已经记不清那堂研讨课上除了演奏以外的细节,比如同学们在讨论环节都具体评价了什么;但她忘不掉的,是自己第一次在格拉夫曼的课上弹完这两本变奏曲后导师的表态。「你可以现在去报名参加学生音乐会了。」格拉夫曼的话让罗维愣住了,「我说我才刚来,还没怎么上课,但他就说你先去上台实践一下。」就这样,在费城的第一年里,罗维便已经在柯蒂斯的舞台上演出独奏会了。
「实践学习」是柯蒂斯的宗旨与特色。从音乐会到歌剧,从乐团到音乐季,从独奏到室内乐,学院里的一切,都与这些未来音乐家们日后的职业生涯完全接轨。但这同时也意味着更激烈的竞争、更频繁的挑战与更深刻的压力。
罗维是幸运的。不到 15 岁时,她就被当时在 Opus 3 Artists 担任副总裁的厄尔·布莱克本看中。后来布莱克本创立了自己的公司,至今仍然是她的经纪人。但从布莱克本第一次现身罗维的音乐会,到签约电话打进后者手机里的那一刻之前,罗维在整整一年里都无从知晓这一切。
身处其中的感觉,就像是在「关起灯来洗衣服」。弹音乐会甚至不像参加比赛,总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点;不到真正脱颖而出的那一天,可能连什么时候能「开灯」都毫无预兆。压力之下,罗维动过放弃的念头。在充斥着不确定性的空气中,一个人也许会找到一千个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但只有一个理由能够支撑自己坚持下去。「音乐始终是我热爱的事业。」罗维如是提醒自己。
那时她每天最早进琴房,又最晚离开,与另外两名小提琴专业的同学共享「练琴狂魔」的称号,连圣诞节当天都「住」在琴房,「整栋楼里只有我和保安。」她用这种方式来与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对抗,「我当时只想疯狂地学,像海绵一样,能积累多少就积累多少。」
对于一名学生来说,同 Opus 3 签约足够 称得上是一大步了 ;可对于钢琴家,这才只是最 开始的一小步。布莱克本直言 :“你不要指望一签约就会大获成功,我们很看好你,你的路将会走得很远,但必须靠你一步一步走出来。”
逐渐走出校园,也预示着弹琴的标准愈发不再是“对”,而是“好”,直到个人风格形成。
寻找自我的过程免不了痛苦与挣扎。即使是课堂,格拉夫曼和麦克唐纳许多时候也会对同一部作品提出不同的见解。「小孩子才做选择」固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成熟的钢琴家最终就是「我全都要」——只不过那是一种融会之后的贯通。两位导师都会支持学生弹出自己的声音,罗维印象最深的教诲,也多是那些个性化的指导。比如格拉夫曼喜欢从宏观上来指导,有时还会分享自己与霍洛维茨等前辈大师们打交道的经历;麦克唐纳既会在音符和乐句上做文章,也会启发学生思考音乐和自己的关联。
最近的一堂钢琴研讨课上,已是「老生」的罗维回答了一名新生同学的疑惑。「他非常有才华,很想追求老一辈钢琴家那样『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状态,却发现做不到。」罗维很理解他,「我和这位同学说,这可能需要时间的积累、大量的练习,来总结出自己的『度』。在那之前,我们只能把握住可控的东西。」
而那些「不确定性」,很多时候都并非自己可控。它们有时需要时间来消解,有时则会被时间激发出新的火花。罗维渐渐意识到,那些修炼与其说是在与不确定性「对抗」,不如说是在学习与不确定性和解,相信坚持与积累会带来成长的质变。
与两位老师:麦克唐纳和格拉夫曼
by David Wang
至于说有没有哪一个能称得上「顿悟」的时刻?
“我觉得(那个时刻)我可能并没有意识到,总是之后才体会到那种潜移默化的改变。”
音乐的秘密,也许就是没有秘密,只有依赖于不断的积累与磨练。
导演、观众与钢琴家
正式登台之前,一名钢琴家的演出其实早就开始了。除了手指落在琴键上创造的乐音本身,舞台的灯光与布置、主题和曲目的策划乃至演出服装和舞台动作的设计,都是钢琴家工作的一部分。2021 年,罗维在国内举办了近 20场独奏会巡演。准备期间,她主动参与后期工作,与团队一起制作了一套能够体现她巡演音乐会曲目内涵、具有鲜明个人风格的方案,用作最终的宣传。
更早些时候,她在环球唱片公司旗下制作发行的第一张唱片《Wei Luo》,就由内而外散发着她的个人气质。那张唱片的封面设计非常别致 :不规则的棱镜交错散落,冷色调的光影 互相折射,透出废墟、玻璃碎片与各异的纹理, 内里似乎还有着浓郁的现代风格。唱片最初的设计同样并非如此,而是经过了罗维与设计师的沟通与共同创作。
为了敲定唱片的设计和制作,罗维专程前往环球唱片总部,事先给在场的每个人准备了一 张印有曲目设计的纸。“我讲了我心目中的拉威尔的《大圆舞曲》是一个有关一战的毁灭故事,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七钢琴奏鸣曲》也是关于战争和废墟, 如此种种。” 设计师待罗维讲完,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专门过来跟我们讲,我们现在完全知道该如何设计了。」唱片里的曲目也由罗维自己遴选,「我挑了一些能够代表自己成长历程的作品,除了拉威尔和普罗科菲耶夫,还有海顿的奏鸣曲和两首罗季翁·谢德林的小品。」
后来见到最终呈现出来的封面设计和唱片制作,罗维内心既欣喜又感激,「尽管那个时候我只有十八九岁,但他们都还是最大程度上尊重了我的想法。」
这些「全面思维」与「综合身份」的起点,源于罗维在柯蒂斯选修的一门即兴戏剧课。这门课的一项活动,是要蒙上眼在一间五六百平米的排练厅里即兴地行走。「你需要自己去感受这个场地,想象从远处看着自己的感觉,思考自己和观众分别在哪个位置。这样当我们把『眼罩』摘下来以后再去表演,就可以明确地感知到『对方』都是什么样的气场和状态。」这些体验给了罗维很大启发,「演戏其实就是对此刻虚拟场景的即时反应,而音乐家在舞台上演奏,也要对整个演出的气场作出反应。乐队、观众连同自己,都需要在认知和控制范围之内。」
这些体验给了罗维很大启发,2020 年 10 月在深圳演出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让罗维体验到了这种极致的感觉 : 钢琴、乐队、观众,所有的一切都在正确的地方, 就像马斯洛所说的那种巅峰体验。
罗维说她也会听自己的录音,像一个批评家那样,从录音里寻找哪里可以做得更好。为了同时扮演好导演、观众与钢琴家三种角色,罗维必须不停地从各种地方汲取养分。
她欣赏张晓刚、谢德庆、黄永砯、蔡国强和徐冰等当代艺术家,想知道他们如何找到自己的艺术语言和表达方式以及背后的逻辑是什么。特别是受到约翰·凯奇影响的黄永砯,其作品中用极简手法表达的丰富信息,在罗维眼中最具特色。她还从玛莎·葛兰姆舞团的演出中发现了留白的力量,那段只有一名舞者、灯光全部打黑、只留下一束光的舞蹈带去的震撼,让她直到现在也记忆犹新,提示自己不断发现音乐中的留白。
当然,「钢琴家」的身份依旧是罗维的本色。「如果说独奏音乐会的巡演是树的主干,那么所有的新尝试则是那些茂盛的绿叶与花朵。」罗维在自己的 2021 年总结中这样写道。
信条
在不少媒体的讲述中,一段来自罗维小时候的故事,都会被不约而同地提及。5 岁生日当天,罗维向父母提出想要一个「会发出声音的黑柜子」作为生日礼物——她想说的,其实是自己 3 岁时在幼儿园里见过的立式钢琴。罗维并非出生在一个传统上的「音乐世家」,但她的父母都有着良好的学术背景。他们尊重艺术、欣赏艺术,早年间全家人观看芭蕾舞剧《天鹅湖》的经历,无意间成了罗维艺术的启蒙。
从接触音乐的第一天开始,「弹琴」就不是罗维的唯一选择。事实上,受到《天鹅湖》和《胡桃夹子》的直接影响,她最早尝试的艺术学习并非钢琴,而是芭蕾。后来因为「基因可能不太合适」,才把重心完全放在了音乐上。但《胡桃夹子》中柴可夫斯基那些天才般的性格舞曲,还一直留在了罗维的心里,变作了她日后探索各种民族风格音乐的窗口。
对于当下的罗维来说,「舞台」也不仅仅局限在音乐厅。她精心呵护的绿叶与花朵,已经延展到了画廊、社区以及互联网。
即将筹备在曼哈顿举办的那场以普二为线索的古典音乐融合展,现在已经进入了筹备的阶段。展览的声音、视觉都需要罗维亲自把关。罗维携手纽约 theBLANC 艺术空间的跨界艺术合作实验,是旨在打造融诗歌、音乐、3D影像、装置等于一体的沉浸式艺术体验项目。
theBLANC 艺术空间 & Ivan Liu
所谓的「融合展」,是指音乐、视觉、舞蹈与思想的交汇。展览所在的画廊由两层楼构成,是舞者、模特、装置……或动或静,扮演「爬行者」的角色,麻木而孤独。他们在黑暗中迷失,不知该逃往何方。音乐的元素与诗歌中的更多意象,则会共同作为展览的环境音。
《爬行者》的具体灵感来自罗维对社会的观疫情之下的观察与思考。
「我感受到这一代有许多迷失的年轻人。他们也许在的世俗意义上取得了成功,也许不那么成功,但普遍都在迷茫地寻找一个『出口』。」罗维在文字中给出的回应正是「艺术」,「我整个人都依靠在艺术上面,我认为艺术是生活中的救赎和信仰。所以在这首诗歌里面,它(爬行者)最终逃往了艺术,找到了归宿。」
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岔的花园》创造了一个吊诡的时空意象。小说和小说里的花园各自隐喻的都是一座迷宫,在任何一个点上都有可能分岔,通向完全不同的结局。但这个故事更巧妙的地方在于,其时间也是一座会在每个点上不断分岔的迷宫,而且相较于空间,更加神秘和瑰丽。
罗维一向对博尔赫斯情有独钟。
她并不讳言将自己所耕耘的音乐和艺术比作是这样一座“小径分岔的花园”。当任何人来到花园中的一个十字路时,面对的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分岔,而且是心理和精神的分岔。此刻,不论演奏还是聆听,都会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以及在时空中自由游走的想象空间。
那么,音乐或艺术何去又何从呢?
类似的命题,早在马塞尔·杜尚、约翰·凯奇们所在的年代,就已经有了讨论,至今没有答案。《爬行者》中那种社会意义上的迷茫,或许也是音乐与艺术正面临的困境。不论是否有意,21世纪的音乐都注定会进入新的秩序,许多原有的标准正在消解,人们对于艺术的期待也在转变。罗维想要做的,是一名属于这个时代的音乐家。
疫情之下,她曾经问格拉夫曼,「当年『二战』的时候,你们的经历有没有现在这么动荡?」格拉夫曼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战争期间卡内基音乐厅都是有音乐会的。」可对于罗维和她所在的这一代人而言,「我们经历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和冲击,」她感慨,「既然我有一些思考和感想,我就希望能把它记录下来。」
格拉夫曼和麦克唐纳最初得知罗维写诗并且发表的事情后颇感震惊,不久前见到了她的展览草图,又和她打趣,「你怎么突然又多出来了这么多高级的东西?」但他们作为见证了两个世纪的传奇钢琴家,再懂得自己这位年轻学生不过,「他们也认为这可能会是音乐发展的一种方向。」
罗维承认自己没什么「太远的规划」,因为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但她也说,「我觉得这同样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优势,不确定性其实正是它有意思的地方。」当然,「会有很多恐惧,有一些时刻还会极度孤独,」但她已经非常坦然,「我觉得这已经是今天的钢琴演奏家成长的必经道路了,那接受它就好了。」
在音乐这座小径分岔的花园里,钢琴家、导演、诗人兼观众罗维,显然拥有最多的「可能性」。可如此频繁地「跨界」,是否会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危机呢?
8 岁那年,罗维决定去考深圳艺术学校之前,全家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她的父母向她确认,是否一定要走上音乐专业的这条道路。她说,「如果我不去,我会后悔。」那个瞬间,在这个小朋友心中油然而生的除了一个「决定」之外,更是一枚信条,她将毕生与音乐同行。
当下,她唯一明确知道的方向,只有「向外」与「向内」:向外发现更多的可能,向内继续沉淀,聆听心底深处的声音。
「那能不能这样理解,十年或二十年后,也许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再是『钢琴家罗维』,而是一位导演、作家或是装置艺术家?」
「可以这样畅想!不过,首先一定是钢琴家。」罗维笑着说。
取自《国家大剧院》杂志5月刊, 文/姜太行 责编/褚慧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