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做客环球音乐工作室的音乐家是位正宗的老北京。毕业于国内外音乐名校,他就是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乐团小提琴演奏家袁泉老师。袁老师性格和蔼可亲,谈话间老北京味十足,风趣幽默。
从袁老师身上让我们看到一位音乐家对音乐的热爱和痴迷。他向我们介绍了自己的音乐职业生活和在美国著名音乐学院的求学经历,同时也分享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教育理念。
相信大家通过此期采访学到有意义的知识和经验。同时希望袁泉老师的音乐之路更加丰富多彩!
本期嘉宾
袁泉
小提琴家袁泉,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乐团演奏家,蒙克莱尔交响乐团第二小提琴声部首席,曾任美国著名小提琴家、教育家唐纳德·维勒斯坦(Donald Weilerstein)助教。曾获美国特拉华青年独奏家比赛第一名,第二届中国青年独奏家大赛金奖,丹麦青年艺术家比赛第一名,第四届中央音乐学院小提琴比赛第二名等。
作为活跃在世界舞台的小提琴家,袁泉先后与超过二十个乐队合作,包括丹麦哥本哈根爱乐乐团、 中国国家交响乐团、 中国歌剧舞剧院交响乐团、 美国Promusica交响乐团、 美国Bravura爱乐乐团、 台湾青年交响乐团等在世界各地著名音乐厅举办音乐会。他每年在世界各地的音乐会超过150场。
生于北京,五岁起学习小提琴,12岁赴北美巡演《莫扎特第五协奏曲》及《梁祝》,引起轰动。1997年进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后作为全额奖学金获得者及“杰出学术荣誉奖”获得者先后毕业于德国萨尔布吕肯音乐学院,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和美国新英格兰音乐学院。他的老师包括中央音乐学院赵薇教授,美国著名小提琴家、 指挥家、 教育家约瑟夫.希尔维斯坦(Joseph Silverstein),及唐纳德·维勒斯坦。
自2000年起在北京组建Apollo四重奏开始,他从未间断对室内乐的热爱和演奏。他在Curtis音乐学院的四重奏曾代表学校在美国国会图书馆音乐厅用馆藏的一组1699年斯特拉迪瓦里弦乐器举办音乐会。他在新英格兰音乐学院组建的Tetrachord四重奏曾获得学校室内乐荣誉奖并在波士顿地区演出多场音乐会。定居纽约后,在工作之余,他也大量地演出室内乐作品。
近年来,随着对指挥领域的兴趣,他指挥了塞尔维亚国际青年艺术家交响乐团,在贝尔格莱德等地举办交响乐音乐会。
自1999年开始教学活动,曾在北京,济宁,台北等地讲授大师课。自2013年开始任“金色北京”比赛评委。曾任克利夫兰国际音乐节,纽约国际音乐节客座教授。2019年应邀任加拿大皇家山音乐学院“音乐桥”夏令营客座教授。
自12岁在中国唱片总公司灌制《梁祝》唱片开始,袁泉曾在德国,美国,加拿大,中国等地灌制各类唱片十余种。近年来他参与录制了大量教学示范光碟,包括:《中国音协全国小提琴演奏考级标准教材(全套)》、 《维尼亚夫斯基随想曲全集,Op.18》、 《节日探戈》、 《学琴之路》、 《激情与随想I ——VIII》等数十种,并特别应中国环球音像出版社之邀录制了一套《小提琴名曲讲解与示范》DVD。2010年作为全球第一人录制马思聪遗作《独奏小提琴奏鸣曲》,《钢琴三重奏》和《第四回旋曲》。他最新的专辑《齐尔品(Alexander Tcherepnin)小提琴作品集》将在2020年由Toccata唱片公司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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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乐团演奏家你们每天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大都会每个乐季大约要演出25部歌剧,从巴洛克时期的作品到现代作品都包括在内。正常情况下我们每周有六到七场演出,正规团员每周的工作量是四场,如果有人生病不能参加演出,负责人也会问你愿不愿意加演,加演就多赚点,我曾经一周演出过六场,外加五个排练,还是挺累的!排练大概每周平均四次,每次三小时左右。刚工作的时候,庞大的曲目量还是让我挺崩溃的,一是在试用期,二是也不想给中国人丢脸,那时比我之前一位考入的同事也已经工作了八年,压力还是有的。我记忆特别深刻的是普契尼的《波西米亚人》,当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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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过留德和留美
首先我不太确定有没有资格谈论这个问题,毕竟我在德国只学习了大半年,那时候也小,后来在美国学习了11年,而相比费城和波士顿,我念书的德国萨尔布吕肯算是个边陲小城,所以这样对比来看难免有失公允。即便如此,我仍然怀念在德国的日子,说到去德国念书,还有一则小趣事,那时候我还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念书,我的老师赵薇教授头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明天上午大礼堂有个德国音乐学院的教授来招人,你应该去试试。”第二天我就去了,上午考完,傍晚才通知结果,晃了一天之后我的老师Ulrich Dierick告诉我我被选中了,我特高兴,骑车回家路上用公用电话给我妈打电话报喜,她问我考上了哪所学校,把我问懵了,我都不知道考的是哪里!又骑车回去问,把教授弄得哭笑不得。萨尔布吕肯是一座安静的小城,音乐学院坐落在萨尔河畔,我曾在这里的图书馆寻到一本很有年代感的手抄乐谱,是伊萨依的小提琴协奏曲,那是我从来不知道它存在的作品,极其珍贵。整座城市音乐氛围浓厚,生活也很舒适,一条两公里长的步行街上就有三家CD店,还有很高级的试听装备,我经常没事就去听,印象特别深刻。萨尔布吕肯广播交响乐团算德国八大乐团之一,水准很高,音乐厅的交通不算便利,在一座山上,但音乐会的受欢迎程度是很高的,演出的曲目多以古典作品为主。美国呢,各种各样的娱乐项目要更多元化一些,对不同文化的融合作用也更强,不光大城市必定有一支水平不凡的交响乐队,一些Local的乐团水平也很高,而也有一大批热心的听众在支持音乐家们。虽然现在古典音乐面临的挑战很大,但遇到好的艺术家表演时,仍然会遇到一票难求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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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你在两所知名音乐院校读过书,请谈一谈新英格兰和柯蒂斯音乐院校的不同?
在柯蒂斯音乐学院学习的四年毫无疑问是很难忘的个人经验,我考入的时候20岁,按照柯蒂斯的学生“年龄标准”来看,岁数实在是超标了。那时候新楼还没有盖起来,久仰它的大名,但当我第一次来到柯蒂斯,还是吃惊不小:整个学校只有一座小楼,就是柯蒂斯夫人以前的私人住宅,160名左右学生,和40位左右老师,就在这座三层小楼里教学和学习,而且这里是没有食堂的,一条小巷之隔的另一座小楼是它的图书馆。众所周知,柯蒂斯的学生都非常优秀,竞争也相对激烈,也偶有排练重奏时一言不合摔门就走的场面,但总体来说大家都是抱着对音乐的巨大热忱在生活着。学生可以自由组重奏组,可以同时和不同的同学和不同的老师学习不同的曲目,每周都有数场学生音乐会,观众免费入场,大家随时可以报名,老师同意之后就可以表演,这为学生们提供了大量舞台实践机会,也让音乐爱好者们可以免费欣赏。柯蒂斯的乐队也很棒,前两年刚刚过世的我们尊敬的老指挥家Otto-Werner Mueller给乐队成员的训练是我们可以受用终身的,柯蒂斯的学生恐怕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Forte——ONLY!!”。80年代当切利比达克来美国时,没有和任何一个美国专业乐团合作,而是和柯蒂斯学生乐团在排练了二十三次之后演出了布鲁克纳的交响曲。再来说说新英格兰音乐学院,这里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音乐学院,虽然也算不上大,但对于从柯蒂斯来的我来说已经是相当宽敞了!新英格兰的建校时间是1867年,比柯蒂斯还早了50多年,这里有全世界最棒的音乐厅之一——Jordan Hall,能经常在这里演出是我们的幸运。新英格兰大概有750名学生,整体的感觉似乎更加平和,竞争没有那么激烈,节奏没有那样快,虽然同为一流音乐学院,这种感觉还是明显的,加上校舍没有那么逼仄,回忆起来似乎在这里的学习生活更加平和舒适。新英格兰每年会有专业期末考试和分专业的包括室内乐的一些校内比赛,赢了的话要么可以使用学校收藏的名琴,要么可以和学校乐队合作协奏曲,这些东西在柯蒂斯是没有的。另外新英格兰的乐队针对不同的学生程度分为四个——小交响乐团,交响乐团,爱乐乐团,和室内乐团,小交响乐团基本上是训练大一大二的新生,而研究生可以参加没有指挥的室内乐团,排练时大家各抒己见,充分培养了学生的能力。
04
在漫长的音乐道路上,最值得您回忆的时光是什么时候?
要说“最”,想想可能还是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的时候吧,特别的天真纯洁,同学之间的关系也都非常淳朴。学了不少东西,也淘了不少气,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排练完乐队之后,我和一些本班的朋友们会先不回家,而是回到教室,开始所谓“切磋琴技”,每个人拉一段,大家品头论足,过足了瘾才回家,这是多么健康的学习环境呢!而且完全是自发的,可见热爱的力量多么强大。
05
很多小提琴家都对指挥产生浓厚兴趣,这是因为个人本身还是和乐器相关?
倒也不只是小提琴家会对指挥发生兴趣,一名指挥往往从前都是学习某件乐器的。如果一定说弦乐的长处呢,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右手运弓时要控制音乐的线条,乐句的处理,和音色的变化等,这些似乎在指挥时也很有用处。想要成为一名指挥其实是非常难的,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需要对总谱有极度的了解,对不同乐器的特性,和声,曲式,对位,总谱读法,指挥技巧都很精通,同时还要有很强的人格魅力和沟通技巧才行——因为毕竟不要忘了,指挥是不演奏音乐的,一个不招人喜爱的指挥再厉害,也很难让乐队以全身心的投入演奏出美好的音乐。作为小提琴演奏者,我知道小提琴基本上是单线条乐器,诚然,在一些作品里我们也能演奏多声部的音乐,最复杂的莫过于巴赫的赋格,但小提琴作为旋律性乐器,基本只负责演奏一个声部,这一点和钢琴有很大不同,钢琴演奏者最少要同时处理两个声部,往往更多,这要求演奏者对音乐有更立体更宏观的思考。比如贝多芬的所有交响曲,都由李斯特改编有钢琴独奏版本,在演奏这样的作品时,钢琴家面对的就是一个乐队,他的角色就是一个参与演奏的指挥。对于乐队演奏员来说,各司其职,但在我休息二十小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在我演奏我的旋律时别人在演奏什么呢?如果你有这样的好奇心,有什么比学习总谱甚至亲自指挥更好的方法呢?这对于我对我所演奏的音乐的认知起了很大作用,这也是我偶尔客串一下指挥的初衷。
06
什么样的学生适合参加比赛,什么样的学生不适合?
比赛这个东西对于音乐家来说还是必要的,不仅能够在短期内让人快速地进步,也能够锻炼心理素质,更重要的是在当今的古典音乐世界,拉得好弹得好的人是很多的,而比赛是一个让你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平台,不能指望在琴房里练琴,楼道里路过一个大师,一“耳”就相中了你,从此带你出人头地,那样的事情也许发生过,但几率无异于守株待兔。比赛作为一个平台,能够慢慢积累音乐家的知名度,慢慢让人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慢慢有人来听你,有演出合同唱片合同,才能更好地发展事业。同时比赛当然也是残酷的,也许一点技术上的瑕疵就导致被淘汰,所以保证技术的把握性变成了一些年轻音乐家的首要任务,反而忽略了音乐本身的美。克莱斯勒拉得不准也好听,Cortot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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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闲暇之余,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最大的爱好可能就是收藏CD和看书吧,对CD的爱好是在附中念书的时候开始的,那时候北京卖正版唱片的地方有几家,华彩音乐书店,王府井外文书店和音乐书店等等,价钱在九十年代中期就是138块钱一张,毫无疑问是买不起的,所以当然只能买盗版来听,如饥似渴的,最早的时候在海淀图书城有卖碟的,我从家里骑车往返50公里,买几张回家听,有点零花钱基本都买了碟。后来工作了更是变本加厉,现在我在纽约的家里收藏的CD有一万多张,在北京还有两千多张。看书呢得感谢我爸妈,从小培养了我喜欢看书的习惯,他们曾买过一套译林出版社的精装世界名著给我,我一直珍藏,到现在也忘不了第一次看《基督山伯爵》时的回肠荡气!我是潘家园旧书市场和灯市口中国书店的常客,在书海里淘到值得收藏的好书的那种心情是无法言表的。家里的书越来越多,可能这就是所谓“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吧哈哈,到最后我妈给我“最后通牒”,买书可以,必须按照相同体积淘汰掉看过的但不值得收藏的书,我又舍不得,就开始往美国倒腾。我给自己定的读书量是每年一百本,现在我在读的是李开元先生的《秦谜》,是一本按照侦探小说笔法写成的严肃历史著作,很有意思,这是我今年的第99本书。哦,提到兴趣爱好还有一个不得不说,就是相声,以前北京广播早上7:30有一档节目叫《空中笑林》,我不光是每日必听,还要用磁带录下来,之后再分类整理,快变成了一个“相声图书馆”了。还喜欢背“贯口”——“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那一大套我都会!想想,我在中央音乐学院大礼堂的Debut竟然是说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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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嘉宾问题:中国的民族音乐博大精深,在这个多元化和包容性的音乐形势下,如何更好地结合中西方音乐呢?
中国的民族音乐博大精深,在这个多元化和包容性的音乐形式下,如何更好地结合中西方音乐?
中国的民族音乐涵盖面很广,各类不同的地域音乐种类繁多,民族乐器也是数以百计,甚至很难定义什么叫做“中国音乐”,我想,音乐是文化的一部分,说到底,音乐的融合是文化融合的一个载体,一个分支,也是人类发展的大方向。当今,中国有一批有担当有使命感的作曲家,他们的作品很大程度上渐渐地把中国文化和中国音乐推广到世界上,也得到了认可。他们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也的确在推进中西方音乐融合上起到了很大作用。前两周,中央音乐学院交响乐团来到纽约,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出了叶小纲,郭文景,郝维亚等八位作曲家的作品,反响很好,有观众在欣赏之后说:“竹笛这件乐器我以前不知道,今天了解了。”虽然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非常不同,但只要抓住其中的共同性,尊重审美的多样性,不断地尝试,两者是完全可以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渗透,完美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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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任意一道关于音乐的问题给下一位采访者。
中国现在的乐器普及很广,但水平良莠不齐,有大量只为了考级,为升学加分铺路的现象。这样的艺术普及能否真正意义上促进我们下一代对艺术的热爱,提高我们的艺术素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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