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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曲方得入“桃源”——评古筝新曲《桃花源》
2016-02-10 10:31:53 发表 | 来源:音乐周报

 2015年末,青年作曲家李博先生应青年古筝演奏家崔晓彤委约所作古筝新曲《桃花源》首演,获得了听众及专家的一致好评和广泛关注。李博先生近年来斩获多项国内外作曲大奖,2012年成为首位获得德国音乐界最高奖之一:“欣德米特作曲家大奖”的中国人(亚洲第二人),也是获得此奖最年轻的作曲家。他创作的音乐类型涉猎广泛,代表作有:室内乐歌剧《等待戈多》、大型交响乐作品《十面》、《北岛旧梦》,《时间的戏剧》,《CHILL》,民族管弦乐《海洋的回声》,《海洋的梦》,打击乐协奏曲《牛斗虎》,琵琶、弦乐四重奏与打击乐《雨霖铃》,大型室内乐《月光 城墙 散文诗》以及以民族乐器为主角的唢呐协奏曲《吹飞寒》、《醉想》,笙协奏曲《忆雪》、竹笛协奏曲《月出》,板胡独奏曲《关东诗篇》,二胡独奏《旋叶》和古筝独奏《梦后》等。他曾与中国国家大剧院交响乐团,中央民族乐团,广播民族乐团,香港中乐团,上海民族乐团,广东民族乐团,中央芭蕾舞交响乐团,台北民族乐团等合作并演出。德国Sikorski出版社,人民音乐电子音像出版社,上海音乐出版社,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等多家公司合作出版作品乐谱、CD和DVD。他的创作风格多变,尤以具有创新性的民乐作品见长,强调作曲家应追寻本心,不能被审美的类型化所束缚。
 《桃花源记》乃千古名篇,陶渊明借想象中所描绘的“世外桃源”来寄托自己的政治理想与生活情趣,表达对汉末以来长久乱世的绝望。陶渊明的文风与魏晋风度一脉相承,开田园诗风,追求审美清丽脱俗,辞藻不过分繁复,在平淡自然中尽显真性情。作曲家李博则对于这种“尽真情”的美学进行了良好的实践探索。在读《桃花源记》的基础上将自己的人生体悟和所思所感,尽可能真实的反应在作品的创作中。“文生于情,情生于境”[1],画面感是作曲家在这部作品中反应真实情感的一种创作手段,力图用音符营造出充满情感的音乐画卷。这让笔者想到穆索尔斯基的经典作品《图画展览会》,今天我们听这首作品虽不再能直接与当年画展上的画直接对应,但音画式的音乐描绘让我们闭上眼睛就能产生无限的遐想空间。
 “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作曲家赋予了古筝协奏曲《桃花源》以新的审美意趣。在他的眼中“桃花源”不再是一个“理想之地”,而成为对人生“美好时光”的向往与追寻。作曲家认为:“桃花源并不一定只是一个地方,更可以是一段时光。是童年,是初恋,是摆脱困境的喜悦,或是第一次完美的表演等。”[2] 而音乐作为时间的艺术,表现时光流转变化的过程之美最适合不过。
 

 
 全曲按照《桃花源记》的叙述节奏组织音乐结构框架,依次展开五个段落。在表现渔人“忘路之远近”的惊艳时,作曲家借鉴了中国戏曲中“紧打慢唱”的板式,形成上慢下紧的二声部配合。紧接着6/8舞蹈性音乐形象灵动地表现出“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主题,古筝双手交替演奏的小撮技法,生动再现桃花瓣如仙子般,或轻盈跳跃、或盘旋飞舞于空中,缓缓飘落的绝美景象。现代作曲技巧与传统民乐的有机结合是这个作品的另一特色。作曲家为了表现记忆的破碎、桃花源的“不复得路”,在古筝和钢琴的对峙段落采用较多的现代作曲技法,音乐色彩浓烈并富有戏剧性、音块的切割和旋律的假再现都暗示着美好回忆和残酷现实的在脑中的交错。主题再现部分是整首作品的亮点,体现了作曲家的观念创新。《桃花源记》本以“不复得路”的绝望感伤为落点,但作曲家则不这么看,古筝和钢琴卡农式的旋律合奏将作品推到情绪的最高点。一改悲观的情绪,他认为“桃花源”一般美好的时光虽已过去,但人生对于美好理想的追寻不可停止,我们应该用更乐观的心态来面对今后人生。这是新时代给予青年人昂扬向上的自信心,不再需要用陶潜“穷则独善其身”来自我安慰,而将有“达则兼济天下”的个人胸怀。
 当下的民乐创作,有“左、右”之分。保守者对于民乐的理解还停留在传统作品和传统音乐形象的层面,缺乏对于新音乐元素的接受力和包容性,导致审美观感单一。时代在发展,人们的审美意识也在不断地变化,要想让更多的年轻人接受和喜欢民乐,就应该重视民乐作品在新时代音乐审美语境下的创新性,而多元音乐融合的创作趋势是不可逆转的。激进派则与保守者们大不相同,但有些人却走向过“左”的道路上去。单以民族乐器作为演奏工具,以一个名词或一段话作为噱头来标榜“民族性”,作曲技巧惯以西方现代作曲技法为主,这种粗暴的嫁接手法最终给人以可听性差,无法理解的印象。无论走向哪种极端,究其原因,都是“为创作而创作”。没有对中国传统音乐和西方专业作曲技术的尊重,没有对生活的洞察或情感的体悟,只得沦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形式大于内容。
 
 欣赏过此曲笔者不禁感慨,人生的经历,情感的阴错阳差,并不都能中意而求之,困顿彷徨之际却在“柳暗花明”之处“豁然开朗”,这与五柳先生归隐山林,另寻生命之快意心照不宣,暗暗相合;追忆似水年华,记忆有时也变得模糊不清,这与“桃花源”似有非有、虚虚实实的写法精神契合并耐人寻味;时光不能倒流更不可追回,那春风拂面笑如花的情景早已从指缝中吹散,这与桃花源之“不复得路”的结局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古文人都将“桃源”作为经典意象,不过是追慕陶潜风度,尚不能有所创见,而音乐来喻比“桃源”则确是极其恰当之举。青年作曲家李博的古筝新作《桃花源》是当代民乐作品发展实践中一次良好的探索。2016年,他即将赴美深造,继续他的作曲学习,期待在更广阔的眼界和大师的指导下,他会写出更多优秀的作品。 (宋扬 / 文)

    [1] 尤桐:《西堂杂俎》三集卷三《苍梧词序》
 [2]笔者与作曲家的谈话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