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之年拿起指挥棒的姚峰

文 | 陈茴茴

3月15日，由作曲家姚峰结合原曲再创作的乐队与混声合唱版《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在北京完成录音。拿到录音的一刻，他有些激动：“今年是中国共产党百年诞辰纪念，这是我这个68岁的老党员给党的献礼！

从《祖国，深圳对你说》，到《又见西柏坡》，再到《迎风飘扬的旗》……姚峰创作的主旋律歌曲饱含深情厚意并具有很高的传唱度，无论年龄几何，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充满活力与热情。最近几年，他甚至从作曲跨界到指挥，拜师拿起了指挥棒。有人曾问他无穷的活力与热情如何保持，他的回答是：“音乐是我始终向前的力量。”

主旋律歌曲也能动人

谈及混声合唱版《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姚峰难掩兴奋的心情。在迎接党的百年华诞之际，他倾注内心所有的激动和感动，第一次用大管弦乐队和多人混声合唱队录音的形式来推出这首作品。

早在2001年，姚峰还是深圳市群众艺术馆馆长时，就有了创作混声合唱版《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想法和实践。当时，他和深圳市文化局社会文化处的几位处长研讨举办迎接建党八十周年的群众歌会时，就想过肯定会唱响《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首作品。如何更好去呈现，这引发了他的思考。最终，他与董乐弦（配器）合作推出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混声合唱，作为歌会开头的引子。这个引子只是作品的一部分，9年前，姚峰将之续写完整，在其深圳合唱作品音乐会上由深圳音协合唱团唱响这首作品。“今年重新编配的混声合唱版，结尾做了重大修改——在换气处理上，我把‘中国’连起来了。”

主旋律歌曲如何写得动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姚峰的回答是“加一份真情进去”。在他的理解中，主旋律歌曲并不是狭隘的单指政治歌曲，而是“一切歌颂真善美的歌都是主旋律歌曲”。它们有着具象，有着真情实感，而这些真情实感的产生，离不开自己工作、生活了23年的城市——深圳。从《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到《在灿烂的阳光下》《走向复兴》《迎风飘扬的旗》……深圳如一块孕育创作的神奇土地，一首首广泛传唱的主旋律歌曲从这里不断诞生。

1998年，45岁的姚峰南下闯深圳，曾担任深圳市群艺馆馆长，深圳市文化局艺术处处长，深圳市文联专职副主席、音协主席。深圳为他提供了一个创作的完美平台，他曾表示，这座城市令他“打开了思想的枷锁”，“改变了岁月的蹉跎”，“去拥抱崭新的生活”……写于1998年的《祖国，深圳对你说》是姚峰在深圳传唱度极高的一部作品。当时通过电话把词作者唐跃生写的词记下来后，姚峰用声乐演唱特有的韵律诵读了好几遍：“是你让小平来看我，让我能把心里话对你说。是你打开了思想的枷锁，我才用钢铁改变了岁月的蹉跎。是你让春天来找我，让我的心也看见了花朵……”记着读着，他不由得被打动，心中情感随音符流动而出，很快就谱成歌曲。这首作品可以说是姚峰发乎于情之作，一经推出即在当时引起传唱高潮。1999年3月《人民日报》曾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祖国，深圳对你说》；1999年深圳的国庆晚会，主题就是《祖国，深圳对你说》。这首歌至今有很多版本，有朱晓玲演唱的通俗版本，有戴玉强和姚峰的女儿姚贝娜合作的领唱、合唱版，后来姚峰又把它改成了自己和姚贝娜、刘罡演唱的三重唱。

姚峰、姚贝娜、刘罡演唱《祖国，深圳对你说》

在深圳工作期间，姚峰不停地用创作丰富群众文化。2003年，他用《又见西柏坡》向千万名群众传递真情。

2008年汶川地震时，他创作的《孩子，来生我们一起走》感人至深。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前夕，他与唐跃生合作创作《迎风飘扬的旗》，唱出了老百姓对祖国对党的一片深情。

2011年，姚峰在做客《艺术人生》时，朱军曾问他：“姚老师，听说您在写主旋律歌曲时，常常是泪流满面？”他说：“不是泪流满面，是流泪。当你走在深圳的深南大道上，看到著名的邓小平画像；当你走在莲花山上、邓小平铜像前，你就会发现深圳人民是如何感恩改革开放以及总设计师邓小平。置身于这种氛围中，我们的情感是发自内心的，所以这些影响全国的主旋律歌曲出自深圳一定不是偶然。”或许就是这样一种深入骨髓的情感，使得姚峰在深圳的二十多年写出无数动听动人的歌曲，并为这些歌曲赋予了动人的情感和鲜活的气息。

超强感受力造就各种可能

今年是姚峰在深圳工作、生活的第23个年头。他感慨地说，自己此前在武汉音乐学院当老师搞教学也是23年，两地的时间正好是“一半一半”。前23年，是他打磨声乐教学、作曲技术的时光，有了这一段日子，后23年才有厚积薄发的可能。

熟悉姚峰的人，能感受到他个人和作品都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令人积极、振奋。或许，这来自他与生俱来的音乐感受力，也来自他在日积月累的音乐工作中积累的点滴进步。

9岁时，一支竹笛开启了姚峰的音乐之路。他用攒了好几天“过早”（武汉方言，吃早饭）的钱买了一支竹笛，自学自悟，吹出来的声音十分悦耳。11岁，参加学校合唱团的姚峰创作了自己第一首作品《王杰叔叔，我们时代的雷锋》。19岁，他考入武汉音乐学院作曲系，机缘巧合下最终进入了声乐系。进去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嗓音条件并不出色，想要在声乐方面成为“翘楚”并不那么容易。当时担任他老师的是资深声乐教授蒋箴予，蒋老师常常鼓励他说：“你又进步了。”这样的鼓励却没有给姚峰太大的信心。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灰心丧气地对一直鼓励自己的老师说：“我这样的进步有什么用呢？”没想到这句话惹来蒋老师大哭一场，然后对他说：“一个人只要能进步，就是好的呀。”老师的言行深深触动了姚峰，他决定不能再自怨自艾，而要深挖自己的优势，在声乐方面找出自己的长处——从小对戏曲耳濡目染加之进校后对作曲的学习，令他对唱腔结构很熟悉，而且整体音乐感很好，这些优势对于让演唱变得动人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老师的话不仅影响我，在我之后的专业学习和职教经历中，都产生着深刻影响。”

声乐系毕业后，姚峰留校任教，并以声乐演唱在圈里闯出名堂，曾是武汉音乐学院轻音乐团最活跃的歌手。1989年，武汉音乐学院率先成立通俗演唱专业，担任声乐系副主任的姚峰在各种唱法的融合、如何动人歌唱方面有很多实践性的教学心得，于是兼任通俗演唱和美声专业的教学。他在通俗演唱专业培养出来王艳、雷湘、黄鹤翔、刘罡、姚贝娜等学生，在美声专业培养出王培荣、徐春雨、张名等学生，为各级文艺团体输送大批声乐人才。教学之余，他还与武汉音乐学院教师义晓合作出版发行全国第一本关于流行歌曲演唱理论的专著《通向歌星之路——怎样演唱流行歌曲》。

在声乐学习、教学的同时，姚峰一直坚持作曲技法、配器的学习。1987年姚峰参加长江歌会，在创作主题曲的选优环节，他将长江沿岸9省1市的10种方言、“民歌风”融合在一首《长江长又长》中，获得乐界认可。对声乐演唱精细把握的丰富经验，使得姚峰创作的作品在演唱上广受歌手的好评，这也是他的作品传唱度非常高的一个原因。

思念女儿化作音乐动力

创作了无数歌曲的姚峰，心中最为自豪的“作品”，还是自己的女儿姚贝娜。对他而言，贝娜是女儿，也是学生，更是他在音乐上的知音。从女儿小时候开始，姚峰就把她当作朋友。贝娜长大后曾自豪地和别人说起：“我最崇拜的人是我爸！”贝娜就读武汉音乐学院附中期间，姚峰是她的老师，在专业上对她要求极其严格。父女俩在一起，聊的都是音乐、演唱。在女儿眼里，姚峰不仅是慈父，更是严师。有一次贝娜从外地赶回来到录音棚唱姚峰写的一首歌《家有爹娘》，由于时间紧张，她匆忙吃了饭就录，肚子疼起来。姚峰提醒女儿录音前不应吃太多，但对她的要求却不松懈。贝娜坚持把歌录完，演唱完成得很好。

才华横溢的女儿英年早逝，是姚峰和妻子心中最大的打击与痛苦。“贝娜永远是我的‘小姑娘’，她的离去对我而言就像天塌下来了。我现在每天还想她，做任何事的时候也会想到她。”姚峰说，女儿走后，音乐成为支持他和妻子活下去的勇气。作为父亲和老师的姚峰，把对女儿的怀念长留心间，并以此为动力，更深地融入到音乐创作中。

2020年9月26日是贝娜39岁生日，姚峰和妻子李信敏为女儿录制了《留存》《等不到的雪》《放风筝》《月光下的红树林》《白云，白云，飘向哪里》《开往春天的列车》6首歌曲，其中5首是姚峰的作品。

姚峰说，他想为贝娜出一套歌唱全集，包括她演唱的、创作的歌曲，还有她演绎过的电视剧主题曲等。作为作曲家，他还想为贝娜创作一部音乐剧，以女儿的生平为音乐线索，以好听、好看、好感动的形式，让人记住她短暂却富有才华的一生。对女儿无尽的思念和想要把她未尽的音乐理想继续下去的念想，支持着姚峰从事每天的音乐工作，更有勇气地面对每天新的开始。

花甲之年拿起指挥棒

一位老朋友曾这样形容他眼中的姚峰：“学者是天生的，音乐家也是天生的。‘天生’的意思，不是指所谓‘天才’，而是指他实在非要做这件事情，什么也拦他不住，于是一路做下来，成为他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因为曾创作不少合唱作品，姚峰有过很多次合唱初排时指挥合唱团的实践，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指挥交响乐团。2015年，为排解丧女之痛的他接受了湖南知青艺术团邀请，指挥他们团演唱他创作的歌曲《我们曾经年轻》，这是他首次在舞台上拿起指挥棒。2016年，时任深圳音乐家协会主席的姚峰在“深圳十月音乐汇”的大型音乐活动中接到主办方的“求助”：其中一场深圳原创歌曲音乐会拿不准该请谁来指挥。这时他突然想，“要不我自己试试？”在他自荐下，他登台指挥深圳大剧院爱乐乐团演出了19首歌曲。“这也是我第一次指挥管弦乐队。”2017年，他有了一次指挥深圳交响乐团的机会。第一次排练，休息时他和乐手们聊天，诚恳地说：“我没有专门学过指挥，肯定会有差错，为了不被‘滚蛋’，我一定努力准备，也随时向大家学习。”

几番指挥台的经历让姚峰萌发学习指挥的念头，为此他还特意“拜师”，请小自己18岁的指挥家李心草当师父，从他身上学习到更多关于指挥的感悟。为了和乐队合作时完成得更好，他每次指挥前都要求自己背谱。继与深圳大剧院爱乐乐团、深圳交响乐团合作后，他还指挥了深圳盐田交响乐团、珠江交响乐团、武汉东方交响乐团。一位听过他和乐团排练的老年观众曾握着他的手说：“你和别的指挥不一样。”他笑着说因为自己不是专业指挥，老人摇着头说：“不是，你是用心在指挥，用魂在打动人。”

这或许便是姚峰天生的优势，像小时候无师自通学会竹笛、在声乐演唱中唱得动人、在音乐创作中饱含深情一样，他在指挥中融入的是自己对音乐的深刻体会。这份对音乐的热爱与灵敏感觉，借助不懈的坚持，使得他在音乐的路上走得更长，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