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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门人物志 | 梅庆羊:解得其中味,举重忽若轻
2017-11-13 16:38:14 发表 | 来源:​陈璐

 

来暖气前的冬日京城,天空厚厚笼着一层雾霾,偌大的排练厅里几个人排着戏,却还是空空荡荡的冷。直到梅庆羊穿了一件荧光黄的外套走进来,灰蒙蒙的屋子才有了一抹亮色。等在排练厅的同伴们调侃起他鲜艳的穿着,他笑起来,说这是他“捡”了儿子不穿的。

 

每当笑意泛起,梅庆羊眼睛眯成两条半圆窄缝,嘴角把脸颊推挤出道道弧线,全脸仿佛就剩下那张发出哈哈笑声的嘴。看他笑了,身边的人往往也能不自觉地乐起来,说不好是多年京剧丑角的舞台生涯造就了他极具感染力的笑容,还是他富有感染力的笑带给了他更多的观众缘,而成为如今京剧界毋庸置疑的丑角名家。

 

 

 

 

 

学戏:幸亏这歪打正着

 

梅庆羊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家中虽没有人直接从事艺术行业,却也对文艺十分偏好。那时,伴着梅庆羊夜夜入眠的,是父母讲述的《豆汁记》、《武家坡》等等曲艺故事;喜爱音乐的舅舅则常常召集朋友来家中一起演奏,梅庆羊他们这些小辈围在周围,时不时被大人叫上前学上一段,就这样,慢慢开始对艺术产生兴趣。

 

 
 

 

<梅庆羊舞台照>

 

十岁那年,班上一个同学给梅庆羊拿来一张北京市戏曲学校的招生简章,同学提议,二人结伴一起去考试。“同学把招生简章给我看,说他想考这个,要么俩人一块儿去,我也没多想,就说去也成啊。那时候不像现在交通方便,通讯也方便,去哪一抬脚就走了。我去考试,得回家跟父母说一声。家里人听了之后就觉得说支持一下吧,考吧。家里没不当回事儿,但也没真当个大事儿看待。结果到了考试那天,我去了,叫我的那个同学反而没去。”

 

 

 

 

<梅庆羊舞台照>

 

在入学之前,梅庆羊对于京剧的概念还模糊地停留在样板戏上,没有一点基础,但还是通过了层层面试,终于在1978年9月入学北京市戏曲学校,正式开始学习京剧。“我暑假的时候出去考的,我接到通知还晚了几天,按理说8月20号录取通知就都发放完了,当时没接到通知,本来以为没考上呢,想着那就该干嘛干嘛去吧,也没觉得多失落。结果不知道邮局出了什么问题,我8月25号接到通知了。就记得当时准备开学的东西就特别仓促,赶紧收拾东西来学校了。”

 

 

 

 

<梅庆羊舞台照>

 

 

进入戏校的第一学期,男生只被分为老生、花脸两个大行,学习一些京剧基本功,让孩子们对京剧有个基本了解,老师也在期间更深入地了解学生,一学期过后,老师对每个人的行当大概有个初步规划。“若干年之后,老师才透露给我,我本来是老生行当的,因为当时班里同学好些个都是梨园世家,对孩子行当人家有自己的想法,有些关系倒腾不顺了,而我纯听学校安排的,家里也都听老师的,才把我归到丑行里。不过还真歪打正着,要是我当初没分在这个行当,说不定今天的路走得不那么顺畅了。”

 

 

回忆起小时候学习的经历,苦,累,心情起起落落,梅庆羊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也有自己特别扭的时候,好在那时候年纪小,这会儿心里不痛快,过会儿自己又顺过这个劲儿了,就这么慢慢坚持下来。”

 

 

演戏:观众的反馈,就是鼓励自己的营养

 

 1985年毕业之后,成绩优异的梅庆羊被编入了北京市戏曲学校实习京剧团,过渡两年之后,这个“实习”团成了北京市青年京剧团。这个直属于北京市文化局的京剧团体,是上级领导专门为了这批年轻人设立的。“在学校里的时候经常有实习演出,学生演戏卖力气,加上学生戏的票价比较便宜,所以我们班的戏一直很受欢迎。我记得在毕业前那段时间,其实当时京剧的市场已经不是很好了,但是我们班的戏票房一直不错,还形成了一批相对稳定的观众群,所以到毕业的时候,我们班在当时社会上已经小有影响了。”

 

 

尽管被“重点保护”,在当时的情况,梅庆羊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四十多块钱,八十年代的“下海潮”、“出国潮”,股股潮流纷至沓来,梅庆羊看得眼热,却也始终没被潮流裹挟。“那些年,自己真是得到了很多锻炼,那会很稚嫩,观众稍微多一点掌声,多一点喝彩,心里开心得很,情绪我都不浪费了,都变成一种鼓励自己的营养。”梅庆羊说,这种自我鼓励的方式一直延续到今天:“到现在我偶尔也会采取这种方法。虽然说到这个年龄了,很多东西都看惯了,但是这么一想:欸,今儿挺好。心里还是开心。其实你用心演戏了,观众给你掌声,这都是回馈,你把这种喜悦,再表现在舞台上,对观众也是一种回馈。你戏再好,也要知道演给谁看,对吧。”

 

 

 

 

 

 

 

 

<梅庆羊于京剧《大宅门》首演后台>

 

尊重观众,珍惜观众的反馈,对于艺术,梅庆羊也时常独自思忖。“咱们老说‘老说无丑不成戏’,丑行的角色男女老幼、善恶美丑,包罗万象,这就要求演员要有天分,还必须掌握很多表演技巧,最关键的是要和其他演员配合好。比如说《清风亭》,演得不光得像老太太,还得跟老生配合熨帖,得像过了几十年日子的老两口;再说《荒山泪》,里面来这个衙役,得演得讨厌,表现苛政猛于虎这个主题,但是又不能讨厌得太过份,过分就搅了。丑角演员要自己演得好,还得更别人配合得好,要想着怎么去跟所有人交流,怎么托着主角儿。这是作为丑行演员,包括我自己都需要研究的。”

 

 

 

 

 

<梅庆羊舞台照>

 

 

 

 

 

自己的角色总完成得滴水不漏,还总想着衬托其他演员,这番功夫成就了梅庆羊如今成为广受欢迎的丑行名角,也给梅庆羊赢得了同行间的好人缘。同在北京京剧院青年团的郑潇说,有一年梅庆羊演出《徐九经升官记》,这是为数不多的一出丑角为第一主角的新编戏。那次演出,几乎全团主要演员主动都来给梅庆羊当“绿叶”,而且大家在台上都十分卖力,那台演出,给满场观众,和青年团的大家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演白三爷:演好演坏,观众评判

 

 

 

 

<梅庆羊京剧《大宅门》定妆照>

 

 

 

 

 

 在京剧《大宅门》中,由于篇幅限制,没有办法展现白三爷最后牺牲于民族大义的英雄壮举,形象设定中反而糅合了电视剧《大宅门》中另一位反派角色韩荣发的一些特质,成了整出戏里唯一一个完全反面的人物。而梅庆羊饰演过的许多反派角色,如《野猪林》里的高衙内,在观众心中已成经典,因此,这京剧《大宅门》的白家三爷白颖宇一角,由梅庆羊出演,亦是众望所归。

 

 

 

在接到剧本之后,梅庆羊为白三爷写了一个很是细致的人物梗概,这也是他塑造角色时一贯的做法。排练起始阶段,梅庆羊提出想晚些脱本,虽然那时其实他已经把词背得差不多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创作时手拿剧本,会有更多新的想法冒出来。在不断的磨排中,梅庆羊入木三分的刻画,在每一次排练时,都能让台下这些业已看了无数遍的剧组同仁们入戏或者笑出声来。

 

 

 

<梅庆羊于京剧《大宅门》排练现场>

 

 

剧组主演里,黄柏雪和梅庆羊两位丑角演员年纪最大,他们二人在剧团里也都有着极为繁忙的演出安排,而他们也都悉心保护、帮助着组里所有的青年演员,甚至愿意在剧组的排练日程之外,专门抽出时间来陪着青年演员们练习。“在一个剧组里,大家互相提示,互相帮衬,情况就好得多,所以现在都讲究团队呢,大家得共同交流,这戏才出得来。”梅庆羊说。

 

 

<梅庆羊、黄柏雪,

 

 

于京剧《大宅门》剧本围读会后>

 

经过首演、上海国际艺术节统共四场演出,梅庆羊饰演的白三爷,让许多观众记忆犹新,剧组收到的观众反馈中三爷也是完全“零差评”。对此,梅庆羊表现得相当谦虚:“演得到位不到位,让观众来评判吧。有喜欢的,我再接再励;有不喜欢的,没事儿,我在后面的演出里继续丰富这个角色。”

 

 

<梅庆羊京剧《大宅门》舞台照>

 

 现在的梅庆羊的演出越来越密集,时间越来越少,休息几乎成了奢望。“现在一上午有时排三出戏,一出戏我只能排一个小时,刚才还是一老头呢,转眼要演一个女的了。就靠自己把平时业余时间也都搭进去,才能做好充分的准备。想要放松一下呢,对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家里做点简单饭菜,收拾收拾屋子,一边自己跟自己哼哼唧唧地说说话或者背一些戏。偶尔还有这种情况:我这边背着词儿呢,那边开着水龙头,我这一句词琢磨进去了,水龙头开得哗哗的,愣是半天才反应过来——哟,还开着水呢!”梅庆羊又露出了招牌的笑声:“但是这是极少数情况啊,老这样就成神经病啦,哈哈。”

 

 

平时的梅庆羊总是这样笑嘻嘻的,但偶尔,碰到特殊情况,他也会格外严肃。比如,有记者问他,最喜欢的一个角色是什么,他立刻郑重地告知对方,选不出来。“每个角色都是自己下心血演出来的,哪怕就一句词、上去一冒就下来,那也是我用心琢磨过的,都跟自己孩子似的,你说哪个好?”梅庆羊的声音此时听着似有深情,“我爱每一个角色。”话音落,对方还震撼在梅庆羊的郑重和执着里,而梅庆羊自己已又换上了轻松神情,朗笑着,走进下一场戏的排练厅里。

 

 

 

京剧《大宅门》剧照、花絮照、形象照摄影师:

 

大炳 David 赞赞 婉拉黛

其余梅庆羊舞台照全部来自网络

鸣谢每一位记录下舞台精彩的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