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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美华人音乐家黄秋远:我的音乐带着家乡味儿
2016-06-01 01:07:00 发表 | 来源:中国侨网

 

指挥音乐会。(美国《侨报》/武华安 摄)


黄秋远黄天戈父子同台演出。(美国《侨报》/武华安 摄)
 

  中国侨网5月31日电 据美国《侨报》报道,旅美华人黄秋远的音乐,能听出广东潮州大锣鼓的热烈奔放,又能感受到悠远古朴的韵味。这要得益于他与众不同的童年艺术熏陶:家乡凤山妈祖宫的精美雕塑,唱腔独特的潮汕戏曲,都成为他后来创作的源泉和灵感。他近日讲述了自己的音乐之路。

 

  妈祖宫的艺术熏陶

  我小时候在广东汕尾一个妈祖庙里长大,这座庙据说在1952年改为学校,我妈在那所小学教书,我爸在另一个学校教书,19岁当了校长。我妈到哪里教书我们就住到哪里,直到我12-13岁,我们一直住在庙里。

  我16岁才学音乐,这是很晚的,之前我学书画,我生长在一个小镇,谈不上专业熏陶,我对书画的着迷来源于妈祖庙。庙里的每根柱子都有雕花,是明代和清代留下来的,对联的字写得非常好,大殿的屋檐有精致的石雕,描写一整套《三国演义》,我天天琢磨这是什么人物,怎么做出来的。

  我父亲是非常活跃的文艺份子,他会画画,他不是刻意去表现,从来没意识到要修炼成艺术家或留下作品。我父亲会很多乐器:二胡、高胡、小三弦、小提琴。我原来不知道父亲会小提琴,直到有一天我决定要学音乐了,他拿起一把小提琴试音,拉了一个很有名的曲子。60年代和50年代,经常有广东省里的作曲家去我们那里采风,我父亲是小镇里少数几个会音乐的人,每次都由他陪同,我想他可能从那里学了音乐。

  民间戏曲的音乐启蒙

  因为我父亲会民间音乐,当时要成立宣传队,就叫他来,他会编剧、作曲,宣传队要做汇报演出,我小时候就在他们的排练场生活。当时排练场设在镇里的工会大楼,夜里猫到处乱窜,有时候晚上他们排练,小孩就睡在旁边。

  80年代后可以演戏,妈祖宫前面那个戏台就热闹起来,每个晚上我都搬着凳子去抢位置,那时候没有电灯,人们早早睡觉,戏班要演到下半夜1、2点,我跟着看到最后,不觉得困。

  当时有白字戏,有正字戏,白字戏用比较口语化的潮州话唱,正字戏用官话(普通话)唱,中间那个舞台只能唱正字戏。另一个戏是西秦戏(类似陕西秦腔),我认为可能是卖艺的人把西秦戏带到汕尾来,在艺术上它形成一个独特的剧种,西秦戏的唱词不是本地方言,是靠师傅教的,所以汕尾人唱西秦戏,就像香港人讲普通话,有自己的口音。

  西秦戏很动人,我印象最深的是《薛仁贵回窑》,薛仁贵18年没回家,好不容易回来,过河时把儿子杀了。后来我把西秦戏素材用到我的一部作品里面,这是西北很大气的音乐,与本地潮汕音乐很不一样。

  童年这些经历影响了我后来的创作。刚开始学习作曲时,我自然而然就会用到潮汕的民间音乐,就像自己的口音一样,老师也鼓励用你熟悉的素材。到了音乐学院,我的作品都有素材的风格,除了容易辨别的旋律,还有民间唱戏的发声。

  赴重庆北京拜师学音乐

  16岁去重庆之前,我每天夹着素描本,里面夹几页红线信纸用来写诗,我全部时间都在画画、写字、写诗。我早上起来写诗,接着出去跑步,再练练武术,然后坐下来画素描。

  198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跟着二哥去了重庆,在那里拜王华为师学习音乐。王华刚从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一年,我去见他,我不会弹琴,但我会看五线谱,我爸有一本1963年的《怎么认识五线谱》,我从这本书自学了五线谱。

  王华说,你考中央音乐学院吧,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跟王华学了一年多,然后转到北京跟苏夏学作曲。

  苏夏是苏聪的爸爸,东莞人,说话有广东口音。那时候苏聪得奥斯卡奖(《末代皇帝》电影配乐),苏夏在翻看一叠剪报,我去跟他学,他说:“行了行了,再过5-6年你就有自己的剪报了。”后来,我真的在5年后获奖。当时周龙和陈怡在纽约主办一个民族音乐比赛,我的作品得奖,新闻媒体做了报道。

  苏夏是当时中国名气最大的作曲教授。他很专制,从不表扬人。他一上来就给我改作品。当时他也在教一批已经在团体当创作员的音乐人和教师。他对我说,你学,跟他们学不一样,虽然我教的是一样的,但我的要求不一样,因为你的出路不一样。他们,我只是让他们了解真正好的作曲,你是要成为真正的作曲家,就像一座纪念碑,有些是铺在下面的石头,是上面那块石头。

  以第一名考上音乐学院

  1990年我考上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第一名。最后面试时,主考官问了一些对我不利的问题,例如,你几岁学钢琴?幸好老院长吴祖强救了我。

  他问我,你最喜欢哪个作曲家?我说匈牙利的巴托克。他是20世纪3个最伟大作曲家之一。话匣子就绕开了。巴托克对中国现代音乐影响最大,他也注重采风,并把民间音乐用到作曲中去,作品既民间又现代。

  吴院长问第二句:你喜欢他的什么作品?第三句问:你对他这些作品有什么看法?我就把那几个作品的特点和风格仔仔细细第说出来。然后他问,你对中国作曲家有什么看法?这些作曲家包括谭盾等人,他们的作品我都听过,连谱都看过,我就详细地分析评价了一番。然后吴祖强说,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第二天办公室人员打电话给我,说你考了第一名,赶紧去准备文化课。

  回到汕尾,我参加补习班,然后去考试,我的分数超过分数线几十分,但汕尾招生办负责人没把我的档案递上去,我没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件事对我影响很大,第二年我重考一次,但那次失败经历对我今后的人生影响很大,后来我任何一次成功时都很冷静。

  民间和现代音乐的融合

  我的作曲老师认为,中国专业作曲断了几百年,我们没有留下正式的乐谱,留下的只是民间记录下来的。古代我们有大型乐队,如编钟。但由于战争和少数民族政权更替,我们的音乐书籍没有留下来。我的老师说,现在我们用200年来西方总结的音乐理论来教你,但我们最终要创作我们自己的音乐,这与我的生活背景很吻合。

  我的音乐最终要达到的效果与民间音乐是共同的,就是真情实意的表达,而不是无病呻吟或为概念而作。其次,地道的民间音乐,有很多因素对我创作新的音乐语言和音响效果有很大启发。民间音乐对我的影响,不仅是熟悉的旋律,演奏的方式,还有发声风格,及合奏的奇特方式。

  我有个曲子叫《凤凰树下》,小时候住的妈祖宫下面有个公园,公园种了一圈凤凰树。我的作品描写小时候享受大自然的情景,我用了很多民间锣鼓的素材,这个作品是由高胡和钢琴来演奏,但高胡有个问题,需要表现现代性时,需要作曲家去创新。我于是用钢琴来模仿民间的锣鼓,表现很淳朴的民间音乐风格和对地方生活的回忆。民间音乐,它使我去写一种新的合声,一个作品的价值不是重复过去,而在于有多少创新。

  我的音乐有淳朴的民间音乐内容,稍微懂点音乐的人认为太保守,但我的合声和创作手法是新的,所以最不懂和最懂的人都能欣赏我作品,全凭感觉和全凭理论的人都喜欢我的音乐,中间部分的人就不喜欢。

  我的主要作品,在管弦乐方面有《重庆狂想》,《妈祖宫的回忆》,舞剧《唐婉》和《热鼓热舞》。这些作品是最现代意识的作品思维和最清晰的民间音乐感觉结合在一起。

  《妈祖宫的回忆》是给高胡、椰胡和乐队写的。在音乐的表现形式上,在演奏难度上发挥到极致。我的创作思维是现代派,但有民间音乐可听性强的特点。我从民间锣鼓吸取了很多素材,把地方音乐素材混进来,还借用了地方方言。这个作品,我想起小时候一件事,吃晚饭时,我姐姐会出来用潮汕话喊我:“阿远啊……” 每当我想起妈祖宫,就会想起这个声音,所以这个曲子就以喊我名字的音调开始。

  目前我正在创作歌剧《楼兰》。我认为歌剧的另一半生命在于音乐写得怎么样,很多中国歌剧不能与西方相比,不是它内容不好,而是音乐写得不好。以前写作品担心没人演,现在中国对歌剧制作投入很大,但失败很多,因为作曲家这一关不好,歌剧对所有作曲家都是一个难点。《楼兰》从十多年前开始创作,我们几乎走遍了新疆各地去采风,由于原来的剧作家退出,我现在同时作曲和写新剧本,等将来完成后这将是一部有震撼力的作品。


(林菁 /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