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竹

【编者按】2020年9月，浙江省文联首期“浙江省文艺名家孵化计划”正式推出。该计划覆盖美术、书法、戏剧、曲艺、民间工艺5个浙江省在全国具有影响力的艺术门类，其中戏剧界包括由15名具有精深造诣、德艺双馨的艺术大家所组成的导师团，以及10名具有较高艺术造诣且具有一定声誉的艺术家组成的孵化对象。经过3至5年时间，希冀一批具有中国气派和浙江辨识度的扛鼎力作，向世界传播浙江文化独有的当代品质和色彩旋律，筑就新时代浙江文艺创作高峰。本刊将从11期开启“浙江省文艺名家孵化计划”系列专题，选取具有代表性的浙江省戏剧名家，予以深度报道和集中展示。我们衷心希望“浙江省文艺名家孵化计划”将打造出新时代浙江文艺发展的新高峰，将浙江省打造成为社会主义的先进文化高地。

《诗路芳菲·梦游天姥》饰李白

2020年的中秋节，不同以往。对于中国人来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国庆中秋“双节”，也是自今年春节疫情以来，被公认为最有“年味”的一个节日。此时，在浙江省绍兴市新昌县境内，正上演一场别样的文旅演出——《诗路芳菲·梦游天姥》。“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身着白衣，自鼓山之巅天姥阁款款走出。熟悉她的人一眼便能判断出，李白的饰演者，就是浙江小百花越剧院副院长兼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团长、著名越剧尹派小生、第29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国家一级演员蔡浙飞。也许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里既是李白著名诗作《梦游天姥吟留别》的所在地，也是蔡浙飞的家乡。如今，新昌县已是浙东唐诗之路精华地，蔡浙飞正用越剧的方式重返故里，为新昌的亲人们打开一条唐诗之路，还原一幅满载记忆的诗意画卷。

暴发

基 因

蔡浙飞

2018年，在蔡浙飞从艺30周年的《飞·越——蔡浙飞舞台艺术专场》演出中，一段珍贵的视频片段令在场观众瞠目：练功房内，蔡浙飞腰间紧束四支沉甸甸的大靠旗，一串纯熟而惊险的翻转腾挪腿上肩，扬起地面的微尘。定格亮相时，空气似乎也随之凝固，如豆的汗水滚落双颊，双眸透着撼人心魄的力量。

蔡浙飞

原来，舞台上儒雅俊秀的越剧小生演员蔡浙飞，原本是“习武”之人。1991年，新昌调腔剧团进京，17岁的蔡浙飞随团带去了她的拿手好戏《挑滑车》，那威武霸气的单腿朝天蹬，令很多男演员都望尘莫及。原来，在新昌艺校5年的调腔剧学习，让蔡浙飞成为一名基本功扎实、表演稳健成熟的大靠女武生。凭借《挑滑车》中高宠一角的精湛演绎，蔡浙飞在浙江省第2届小百花文艺汇演中，获得了“优秀小百花奖”和十佳“金艺奖”。

《挑滑车》饰高宠

一纸调令，为蔡浙飞一度绝艳京华的调腔剧舞台生涯按下了“重启”键——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为她打开了大门。虽然“小百花”是蔡浙飞一直梦寐以求的艺术殿堂，但无论从剧种、行当，还是艺术风格，一切都是全新的。从武生，到龙套小角色，积累了5年的大武生绝技，悄然化为她的艺术“基因”。

挑梁

传 承

20世纪90年代，导演杨小青所创立的“诗化越剧”风格正将“小百花”推向艺术的黄金时期，蔡浙飞也经历着从调腔武生到越剧女小生的转变。她像一块拥有巨大能量的海绵，吸收来自每一位越剧前辈的养分，钻营越剧女小生特有的审美特点和内心体验，孕育着全新的舞台生命。

《牡丹亭》饰柳梦梅

1994年，在中国小百花越剧节的一次演出中，蔡浙飞因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身上的一枚重要的“胎记”。在《白蛇与许仙》中，蔡浙飞不仅由此获得银牌，并且因其扮相和音色都与当时越剧界的头号小生茅威涛惊人相似，令在场所有观众唏嘘不已。从此，“小茅威涛”的称号便与蔡浙飞如影随形。

蔡浙飞（左）与茅威涛（右）

蔡浙飞用心体悟表演艺术的精髓所在，用灵魂探索每一个角色的情感世界，把人物的内心情感表现到极致，尽显跨越时空的舞台张力。对蔡浙飞而言，要想达到艺术的至高境界，唯有3个字：钻进去。她视自己为一面镜子，用虚构的人物反观真实的内心，或点燃某片沉睡中的情感角落，或打开某片不曾体验过的内心，持续地开拓身体表现的疆域；她视自己为一杯水，在不断抽离又不断吸收填满中，持续注入新的生命力。她在身体力行中兑现着舞台艺术中的“极致”体验，也在精雕细琢中探索一条属于自己的表演路径。

《西厢记》饰张生《陆游与唐琬》饰陆游

蜕 变

如果说，“小茅威涛”为蔡浙飞带来一个越剧表演的“入口”，那么，在每一次角色塑造的彷徨与反思中，她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出口”。2006年，蔡浙飞的第一部原创大戏《春琴传》，标志着她舞台艺术真正成熟期的到来。

《春琴传》饰佐助

该剧由日本著名作家谷崎润一郎的作品改编而来，无论是造型还是文本，都与越剧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是一个需要全团演员“攻坚克难”的挑战，蔡浙飞在其中扮演卑躬屈膝的佐助。正如《春琴传》中的台词：“要想在艺术上精益求精，入骨之痛，也要咬牙忍受才是。”无论是练木屐、磨训，还是剖析原著、吃透人物，蔡浙飞在炼狱般的训练和探索中，进行着心灵的瑜伽，在“旧我”和“新我”的碰撞与蜕变中，实现着艺术上的破茧而出。2007年，第8届中国艺术节在武汉开幕，蔡浙飞凭《春琴传》荣获第12届文华表演奖，留下了属于自己艺术生涯中经典的“这一个”。

跪

《春琴传》饰佐助（右）

《春琴传》的成功让蔡浙飞更多地释放自我，打开自我，享受塑造舞台上不同类型的男人：霸道腹黑的四爷雍正、年过不惑的末代君王钱俶、阳光俊朗的潘必正、一代枭雄奥菲迪乌斯……她的艺术火炉持续升温，逐渐成为浙百独具特色的新一代领军人物。

《步步惊心》饰四爷雍正   《吴越王》饰钱俶

2018年，蔡浙飞迎来了从艺30周年的里程碑。在《飞·越——蔡浙飞舞台艺术专场》演出中，通过4场不同风格的折子戏，演绎了“镜、静、敬、境”4种平行意象，解读了蔡浙飞舞台艺术的不同维度：镜中，相遇舞台上的“他”，照见身体里的“基因”；空则万物，内心极静之时，方才是能量蓄积最大之时；吸收经典、传承经典，兑现对前辈最大的崇敬；低调、朴素，又海纳百川、大爱至简，乃做人和从艺的至高境界。

《周仁哭坟》饰周仁

2019年4月26日，在第29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颁奖舞台上，蔡浙飞终于捧回了属于自己的奖盘。这既是蔡浙飞的梦，也是“小百花”的梦。只有她和身边的几位同事知道，这条走了几十年的圆梦路，是如此漫长艰辛。对她而言，梅花奖绝不是终点，或许只是一个加速器，她还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我，依然还在路上……我定以梅为喻，而行。”那晚，蔡浙飞是最纯粹的戏曲人。

蔡浙飞在第29届中国戏剧梅花奖颁奖现场

担 当

根往下伸，花向上开。2019年，蔡浙飞正式成为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团长。她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培养新一代的“花”们上，除了为年轻演员排练、说戏外，还请乐队老师为大家提升乐理水平，提升各方面的基本功。她曾先后两次参加湖北卫视《戏码头》的节目录制，从第一次独身前往的潇洒，到第二次携手搭档的默契，直至后来作为导师参加“戏码头·全国青年戏曲挑战赛”，她一面践行着越剧“传播者”的使命，一面兑现着作为百花园“掌门人”的责任。

蔡浙飞参加《戏码头》栏目录制

结合“人民至上”这一“两会”重要精神，蔡浙飞策划并开展了“飞入寻常百姓家——蔡浙飞的戏曲党课”，用美丽的“越文化”聚焦祖国的绿水青山，以戏曲的形式为农民代言，为美丽的乡村代言，打造浙江文化走向世界的窗口。“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们是人民至上小百花！”浙百的年轻演员不仅具有扎实的戏曲功底，更树立了作为新时代文艺工作者的使命担当，这对她们的艺术生涯来说，弥足珍贵。

蔡浙飞开展“飞入寻常百姓家”戏曲党课

2020年新年的第3天，室外寒风凛冽，人民大会堂万人大礼堂内灯火通明，各界艺术家正与千余首都观众在《但愿人长久——唐宋名篇2020北京新年音乐朗诵会》中齐聚一堂。一袭蓝衫，浅唱行吟，舞台上走来的是蔡浙飞，也是陆游。她在诗歌中融化，在诗歌中升华，又在诗歌中致敬。从一朵“花”，到“传播者”，乃至“育花人”“掌门人”，蔡浙飞的艺术历程诠释着走过改革开放40多年的“小百花”日渐丰富的内涵与分量。

蔡浙飞

如果说，20世纪80年代的越剧《五女拜寿》成就了“小百花”，《陆游与唐琬》《西厢记》奠定了小百花“诗化越剧”风格，以茅威涛为代表的原生代开启了小百花的先锋时代，如今，蔡浙飞正以其更具使命感和家国情怀的艺术格局，书写着浙百的“诗化越剧2.0”时代。她作为“小百花”这朵简约而不简单的“花”，正带领着新一代的“小百花”们，根往下伸，花向上开——飞出美丽百花园，飞入寻常百姓家。

（作者系《中国戏剧》杂志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