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黄河记者：李运恒
 

一封《致小音咖家长和老师的一封信》正式揭开了小音咖资金危机的序幕。

6月13日，小音咖创始人李艾在其微信公众号发文，称小音咖确实遇到了困难，在积极争取时间融资、求助，想尽一切办法筹措资金。并表示会启动纾困计划，拟于6月17日公布。

然而，纾困计划并未如期公布，却迎来了互联网上数次的维权。6月23日，拥有超过200万粉丝的大V“王左中右”在微博发文，称因朋友推荐在这家机构给儿子报了名，买了2万多块的课，但现在只上了一半。他还称，算上拖欠老师和员工的费用，总涉事金额估算或达6亿元。

在小音咖过往的宣传中，最为亮眼的当属自称拥有“国资”背景，且由上海银行对其资金进行监管，但同时也引发过相关质疑。公开信息显示，小音咖的音乐培训业务一直在上海，在沪共有14家校区，直到去年下半年，小音咖在广州开办了首个校区。有家长曾在社交平台上表示，小音咖的学员总数或超万人，每人的报名费从1万至十几万不等。

 

更为诡谲的是，小音咖广州校区的多位家长向新黄河记者表示，5月份以来该校老师曾大肆宣传推广其课程，原价300多元的课程200多元甚至更低就可以拿到，因此吸引了大量家长报名。

有家长爆料，因无法退费的维权者已经超过5000人，这场漩涡似乎愈演愈烈，小音咖背后又藏着多少秘密？

单节课时费倒挂，5月份以来曾加大推广课程力度

“一个O2O音乐学习服务平台。”在小音咖的宣传中这是一直被提起的。运营模式上，小音咖宣称是通过线上链接线下教学、到家服务等模式，就近匹配音乐教师，为音乐爱好者提供音乐教学服务，并推出音乐教育产品、音乐教师成长营、琴童家长沙龙和小音咖App四大运营模块。“线上平台和线下校区互补互动，帮助全国30万音乐私教、400万学生家庭们提供完整的音乐素养教育。”

 

李帅于2021年10月份加入小音咖广州校区并担任兼职老师，主教小提琴。“我工作后共发了5个月工资，共计9000多元，欠1个半月工资，约3000多元。”李帅介绍，小音咖给出的欠薪理由是疫情原因，小音咖上海门店近半年来被迫停业，导致其遭遇了重大资金困难。

根据6月14日广州小音咖音乐中心公号发文，也可以看到相似的说法，并表示自6月13日起，小音咖暂停广州校区全部课程，“我找过一位小音咖客服，填写了相关信息，对方还表示三个月后发工资和退家长学费。”李帅坦言大家并不相信，目前他所在的教师讨薪维权群有100多人，但更为庞大的是家长退费群体。

家长王悦静告诉新黄河记者，5月22日她带着孩子到小音咖广州校区试课，“当时看到广州校区人气特别旺，有特别多家长和孩子过来。”试课成功后，随即花费4万元为两个孩子购买了课包，涵盖小音咖的声乐课、小提琴、钢琴课，由于当时课程的推广力度也很大，加上捆绑赠送的素养课，总课时可达240节。“其中，折合后声乐每节222元，小提琴课每节270元。”远低于此前王悦静打听过的300多元甚至更高的单价。

王悦静还表示，小音咖销售顾问甚至简单用4万除以含赠课的课时240节，估算出平均折算单节课时仅166元的单价。

此刻，王悦静并未意识到这已是单节课时学费倒挂，更没有意识到其在业内“预付费模式”也广受诟病。

小音咖的合作老师对于学费倒挂也是后来才发觉。李帅表示上课前期基于市场准则，没有去询问过家长单节课时费，直到开始维权讨薪才发现小音咖有课费倒挂现象。新黄河记者从李帅提供的授课老师课时费结算表看到，小提琴最便宜的初级课是230元每节、中高级课280元每节，而“英皇教学”的初级课可达310元每节。

李帅后来曾私下询问过小音咖工作人员，“他们说只管大力招生，完成业绩，是领导放优惠赠课，销售就是按照政策卖课。”有媒体报道，小音咖内部人士透露，自低价促销后，每节课时亏损约50元，卖得越多亏得越大。

王悦静的孩子只上了7节课，就收到了小音咖的停课通知，她估算广州校区的家长有两三百位。王悦静购买的课包只能算是中等，据她所知，家长们5月份从小音咖购买的课包从一万到十几万不等。

其实，此前王悦静已经关注到小音咖有兼职老师欠薪的消息，但小音咖工作人员给出了老师违规的理由，加之较大的赠课力度，也逐渐打消了她的疑虑。

自称“国资背景”，天使轮阶段还曾获江南春等业内大佬关注

小音咖成立于2015年，隶属于上海艺齐来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艺齐来），法定代表人李艾，同时她也是小音咖的创始人。

细数上海艺齐来的融资之路，可以说是大咖云集。2015年天使轮阶段，投资人就涉及分众传媒江南春、大众点评网联合创始人龙伟、东方财富网创始人其实、沪江网校创始人伏彩瑞、金杜律师事务所(中国区)管委会主席张毅等。也有传闻这些投资人出资并不实际，撑场面的可能性更大。

2017年，Pre-A轮又有沪江网校加入，直到2020年10月，小音咖宣布完成数千万元A轮融资，由CMC资本独家投资，投后估值1亿元人民币。

启信宝显示，目前，上海艺齐来最大股东分别为上海音博文化传播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和上海合奏文化传播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持股比例分别超过51%和18%，而背后大股东均指向乔月猛。公开资料显示，乔月猛是imo云办公室的创办者，还曾入围上海市IT领域的最高奖项“上海IT青年十大新锐”二十强。

小音咖令人格外关注的原因还在于，其过往宣传中经常提到“国资”的字眼。“小音咖隶属于共青团上海委员会，是市国资委委托团市委监管的团办实体运作平台”“共青团（上海）市委孵化的半国资学校”，这些话术均是一销售人员发给王悦静的小音咖简介。

新黄河记者注意到，“国资背景”的说辞来自于对上海艺齐来持股2.175%的上海青年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启信宝显示，这是上海国资委100%持股的一家公司，其经营范围也主要是产业投资和资产经营，对上海艺齐来的认缴出资仅有6万余元。

但据《财经》报道，有小音咖内部人士透露，为了防止家长以国有资产流失之名起诉，小音咖早已退还涉及国资背景的注资。不过该消息并未被证实。

多次被指急剧扩张，且“拆了东墙补西墙”

小音咖的一波操作总是让人生疑，因为就在两个月前，也就是4月11日，小音咖集团完成了对“VIP陪练”的全资收购，正式成为“VIP陪练”的独资股东。公开信息显示，“VIP陪练”隶属于上海妙克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一直被业界认为是在线音乐教育的顶流。2018年11月，VIP陪练获得由老虎环球基金领投，腾讯、兰馨亚洲、金沙江创投、蓝驰创投等跟投的1.5亿美元C轮融资，创国内素质教育融资纪录，同时，其还拥有郎朗代言人的加持。有媒体报道，VIP陪练的估值已接近10亿美金。

这一动作被指大手笔豪气的同时也传出“冒进且不解”的声音。

因为VIP陪练也已爆出停课、欠薪等传闻，去年5月，VIP陪练还因存在侵害用户权益行为，遭工信部下架。另据《21世纪经济报道》消息，此前VIP陪练已经与郎朗解约，但后者作为VIP陪练的前代言人，会积极督促。但新黄河记者注意到，在VIP陪练官网依然可以看到带有郎朗的宣传广告。

VIP陪练官网首页
 

业内外大都认为小音咖的冒进扩张之路在2018年乔月猛加入后就开始了。“小音咖还只是一个面积107平方米的小门店。乔月猛加入后，开始了一系列改造，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小音咖已经跻身素质教育赛道第一梯队。”在去年一篇有关小音咖报道中非常肯定了乔月猛的作用。

门店扩增，营收成绩也一路飙升，上述报道还透露，小音咖高速发展下，2020年营收达2.6亿元，同比涨幅超200%；预计2021年底门店数量扩张至22家，全年营收将超6亿元。报道还表示，小音咖单月销售额已超5000万元。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上海艺齐来在上海的分公司有23家。

有与小音咖合作过老师对新黄河记者表示，小音咖资金问题或与急剧扩张有关，且“亏钱卖课”以及“补贴卖课”的方法风险过大，聚拢资金的同时也加大了窟窿。

全资收购VIP陪练后，李艾还透露过小音咖的目标，“5年内成为营收百亿、市值千亿的全球性音乐艺术集团。”根据启信宝显示，6月13日，上海妙克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正式变更为李艾，然而也正是6月13日晚，李艾发布了《致小音咖家长和老师的一封信》，并证实了困境。两个月前的豪言壮语此刻显得更像一场梦。

宣传中称已开设托管账户进行资金监管，但却有名无实

“2021年12月，小音咖在上海银行正式开设资金监管账户，主动保障客户资金安全。”这是小音咖另一个推广宣传点。王悦静告诉新黄河记者，这一点也成为小音咖获得她的信任的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

 

然而，小音咖停课风波掀起后，有家长求证上海银行，得到的回复是这仅仅是个框架协议，并没有落地。今年年初也讨论过推进监管专户系统运行等具体方案，但因疫情影响，相关的工作推迟了，目前尚未正式实行资金监管。也就是说，小音咖收取的所有课时费均还没有经过上海银行。新黄河记者联系到上海银行，一位工作人记录了记者的相关信息后，表示后续会作答复。

小音咖宣传与上海银行合作的公告
 

根据《南方都市报》的报道，针对此事，广州市公安局天河区分局经侦大队已在侦查过程中。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因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6月21日，广州市天河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已经将广州小音咖传播有限公司列入经营异常名录。新黄河记者联系到上海市公安局经侦总队，一位工作人员表示目前还在调查中，更多情况不便透露。另据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已经有数百人在上海报警登记，但目前仍未立案。

另根据一位小音咖合作老师提供的聊天记录，有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小音咖上海只保留全职老师30人，薪资问题，公司给出的说法是，目前没钱，先给大家打欠条。”同时还表示，不满意也可以去仲裁。

新黄河记者拨打了小音咖对外客服电话，12个客服电话有的显示关机，有的显示通话中，均未接通。而拨打上海艺齐来的对外预留电话则已经显示为空号。

6月15日，小音咖在其公众号发布了相关疑问及解答，再次强调了其遭遇了资金周转上的困难，正在努力寻求外部融资及借款支持，但也表示公司从未宣布破产。这也是小音咖最后一次公开信息。

如今十多天过去了，李艾提到的“纾困计划”仍不见踪影，然而在社交平台上，还有家长表示多次联系小音咖客服后竟被拉黑了。

（王悦静、李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