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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八一军徽的爱乐人——访巴松演奏家韩智华
2021-09-24 22:31:33 发表 | 来源:琴童杂志

韩智华 生于辽宁省瓦房店市。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二队巴松首席,国家一级演奏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管乐学会理事,中国大管学会副会长。

1972年考入解放军军乐团,开始学习巴松,后考入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先后师从武栋银、刘奇、刘志刚3位教授。

1980年开始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二队巴松首席至2017年。其间参加过中华人民共和国35周年、50周年国庆大阅兵的演奏,参加了 1990年北京亚运会、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的演奏工作,担任过数届党的代表大会和全国人大、政协等多个国事级别的开闭幕式及数百次国家重大司礼演奏工作。在职期间,先后随解放军军乐团、中国广播交响乐团(中国爱乐交响乐团前身)出访德国、意大利、法国、西班牙、俄罗斯、芬兰、奥地利、南斯拉夫、朝鲜等多个国家,在国际性的军乐交流活动中,代表中国军人为中国军乐赢得了如潮的好评。

从艺40多年来,录制过大量的重奏、独奏、合奏作品。其中重奏的代表作品有《红河山歌》(舒永刚作曲)、《掀起你的盖头来》(王洛宾曲)等,合奏曲目有《庆典》(于建芳作曲)、《瑶族舞曲》(于建芳编曲)等,独奏的代表作有《唱起个太阳不落坡》(付晶作曲)、《哎拜哩》(王和声作曲),这些作品在解放军军乐团音乐厅、北京国图音乐厅、北京音乐厅、中国国家大剧院均上演过。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几十年来对待工作一直严肃认真,对待专业精益求精,先后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和军乐团授予“行业标兵”和“十大标兵”称号。

又到8月。每年的八一建军节,《琴童》杂志都会介绍一位来自军队的艺术家。本期的封面人物曾经就职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担任巴松声部首席演奏员达37年之久,他就是巴松演奏家韩智华。

作为一位两度身负重任,参加国庆大阅兵的第三代军乐团演奏员,他感恩生在这个伟大的时代,赶上了中华民族腾飞的时代,成为光荣的历史亲历者。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用手中的乐器吹响了中华民族崛起的最强音。在他传播的音乐之中,始终离不开扬国威、振军威、展豪情的主旋律。韩智华把一身的豪情壮志深深地埋藏于内心,将时代的音乐展示给所有的观众。无论站在哪里他都代表着中国军人、中国军乐。

听韩智华聊他的艺术人生,仿佛使人沉浸在一首歌中。对于往事他如数家珍,仿佛半个世纪只是弹指一挥间。采访中,他总是十分谦虚地称自己不善言辞。他说,在乐团工作时,每当学习讨论时他总是一句话“以上的发言我都同意”。说完,他憨憨一笑,笑声中透露着他的善良、正直与随和。或许正是这份踏实让他在各项重大任务中一直表现优异,被业界认可。在他的眼中,这些都是一些平淡无奇、习以为常的工作。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小时候的韩智华居然是一个比较淘气的孩子。


 

学校飞出了“金凤凰”

韩智华走上音乐道路跟他儿童时代的环境不无关系。他说道:“可能是受父亲的影响,我家的几个孩子都很喜欢音乐。我父亲认识简谱,他能拿着谱子唱出歌来。我们家当时住在工厂大院里,院里的孩子平时都喜欢吹、拉、弹、唱,且能歌善舞。为了能跟他们混在一起玩,我整天跟着他们屁股后面‘学’音乐。那些年龄大的孩子不太愿意教我们这些小孩,偶尔教你一点,剩下的自己去练。我妈妈给我姐姐买了一支竹笛,很小,不到一尺长,我姐姐却看不上。我说,别浪费,就给我吧,于是,这根竹笛就成了我音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乐器,启蒙了我的音乐人生。我学音乐自我感觉挺快的,学校学的那些音乐知识就够用了。只要听过的歌,我多听几遍就能用笛子吹出来。那时候没有人教乐器,大多数是靠自己练,天长日久就会了。到了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学校组建宣传队,老师问谁会乐器,我说我会,就这样,我进了学校的宣传队。其实,不管你会到什么程度,只要有点才艺的就可以被招进宣传队。进入宣传队以后,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新的乐曲,用于歌舞的伴奏。我现在还记得当年学的一段小旋律,这一晃都50多年了,还是记忆深刻。”说着说着,韩智华脱口而出哼出一段欢快的旋律。

1972年11月,韩智华的老家早已进入了寒冬季节。当时,14岁的他特别调皮,在学校经常跟同学打打闹闹。一天下午,他和往常一样,和一帮孩子在教室里打闹。老师过来生气地喊道:“还闹!一会儿过来挑兵,看你们这个样子,能被挑上吗?”韩智华当时心里想,挑兵跟我们有啥关系,于是照玩不误。

“挑兵的老师很严肃,穿着军大衣特别威武。过了一会儿,老师走到我的面前,问我‘你家什么成分’,我回答是贫农。老师让我张开嘴,看了看我的牙齿和手指,命令我先到教室里等着。此刻,教室如同一个临时的考场。考官给我打各种节奏型,让我模仿,我都比较顺利地模仿出来了。接着,考官又让我学唱一首民歌,3遍后我模仿出了《沂蒙山小调》。唱完后,考官又问我是否会乐器。我说乐器在家里,来回要15分钟。于是,考官就让一个同学陪着我回家取竹笛。那天特别巧,正好家里来了客人,我妈正在招待。我要翻柜子拿竹笛,我妈觉得我是在淘气,不让我动。正当我百口莫辩的时候,陪同的同学告诉我妈是北京来学校挑兵。就这样,我妈才半信半疑地让我拿走了竹笛。”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这些穿军装的考官,韩智华没有畏惧,反而表现出了出众的音乐才能,拿起笛子就吹起了《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这首歌曲,这是当时社会的“流行音乐”。看到韩智华的表现,考官很满意,于是又让他唱一首歌曲。韩智华就脱口而出唱了一首《我为伟大祖国站岗》。这首歌是刚刚在电台播放的,考官和学校的音乐老师听他唱完都特别吃惊。一位考官问道:“这首歌曲广播才刚播放,没有乐谱,你就会了?”

经过一番考试,韩智华以突出的音乐才能,通过体检和政审后被招入北京解放军军乐团。

1972年12月16日,一纸从北京寄来的通知书震动了整座小县城。全校上百人,只挑选了韩智华一人。年仅14岁的他意外地迎来了人生的反转,当地人都称赞他是“飞出去的金凤凰”。在那个年代,在伟大领袖毛主席身边工作是令所有人羡慕的事。一时之间,他去北京参军的喜讯传遍当地的大街小巷。当时正处在“阶级斗争不放松”的年代,韩智华还来不及吃上一顿姥姥和家人给他做的临别宴,就在部队的命令下集合,动身前往北京了。

然而,部队对人的熔炼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光鲜。幸运叩开韩智华人生大门的同时,也给他了一个巨大的考验。


 

 

教育离不开爱

如今,韩智华已脱下戎装,但老兵的信念和气质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身上。尽管已离开部队,他却把余热发挥在教学中,将一身的本领传授给下一代。他强调,作为教师要给予学生全面的关注,要从学生的优点着手,建立自信,挖掘潜力。他这一教学观念,与他的学习经历有着很大的关系。用爱来感染、引领学生走向音乐殿堂是他教育理念的核心。

他说道:“从小的学艺经历让我对教学有着特别的理解。刚到北京时我才14岁,每次生病了,特别想家,没有人给你递水递药,都要靠自己,学习和生活都要靠自觉。那时候我才一米五八,个子不高,老师见我的手细长,就给我选了一个像‘火箭筒’似的乐器,就是我手中的巴松。有的同学看到手中的乐器还哭了,埋怨选得不好。我当时还挺高兴的,以为练不好还能换,谁知道一辈子换不了。”说完,韩智华哈哈大笑。

刚到部队时,因为年龄小,缺乏管束,韩智华十分淘气,差一点就被复原处理。

“当时,我们班还有一个同学,我们俩比着淘,他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后来,这个倒数第一的同学被复原了。临行前,他偷偷地告诉我,不能再淘气了,否则下一个离开的就是我。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他,到现在我们都是好朋友。从那以后,我开始收敛自己,抓紧练琴,从落后分子开始慢慢进步。”韩智华说。

1977年粉碎“四人帮”后,接受了多年军队磨炼的韩智华思想慢慢成熟起来。在一次全团业务考核中,他脱颖而出,由此受到了团领导和老师的青睐。

“那时,我快20岁了,思想慢慢成熟了,业务学习也有了更大的进步。别看我淘气,但我心理素质好,小时候总是在大院里跟着别人上台,包括在学校的宣传队表演。我不太愿意在大家面前说话,但是上了舞台我就很喜欢表演。基于良好的心理素质,每次考核我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甚至到后来,我每次拉大幕考试基本保持优秀的成绩。但要说到我对巴松专业的真正热爱,还要感谢我的几位授业恩师。”

 

 

对巴松专业的热爱始于一位传奇人物

武栋银是韩智华巴松专业的启蒙老师。武老师规矩、严谨的教学作风,让初入部队的韩智华感到很不适应。如今,韩智华仍时常检讨自己当年由于年龄太小,贪玩,没有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与老师的配合不够。

“武老师在教学上比较严格,上每节课都很认真,每次课后都要在学生的本子上做授课记录。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们军乐团对于业务练习的标准:定时、定位、定内容。建立学习的标准就是一种学习态度。”

由于业务上的突出,韩智华和几名同样优秀的乐队队员被派去跟当时国内知名交响乐团—中央乐团的各个声部的首席学习。他再次被幸运女神眷顾,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人,中央乐团巴松声部首席刘奇老师。

“刘老师对我的授课让我终身受益。刘老师第一次见我,看我又高又瘦,就对我生活十分关心,特意给我泡了一杯老北京人都爱喝的上好的花茶,是真香啊!后来我也养成了习惯,喝花茶按刘老师喝的标准买茶。”

1979年夏至1982年夏,韩智华跟刘奇老师学了3年巴松。军乐团为了考核他们3年专业进修的成绩,举行了一次毕业考试。他的视唱练耳名列前茅。他演奏的是《韦特变奏曲》,这是一部难度系数很高的巴松作品,国内几乎没人演奏过,他以轻松纯熟的技术完整地演奏了这部作品,得到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并获得最高分。经过3年的打磨,韩智华的巴松演奏有了长足的进步,他因此被推举到了乐队巴松首席的位置。

韩智华说,刘奇老师虽然只教了他3年,但对他的影响让他受用终生。

“刘老师对音乐的热爱和追求,以及他的音乐表现力,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授课时精神状态很饱满,他用火热的情感染着我。刘老师很重视音乐综合素质,他总是告诉我,每拿到一部作品首先要唱熟谱子,然后看调式、调性和音乐内涵。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刘老师让我去观看他们乐团的演出。演出前,几乎每一位演奏家都认认真真地整理仪表,检查乐器,准备妥当才会上场。这种敬业精神让我感动,给我树立了榜样,每当我上台前都会想起他们,一定要用最好的状态展示给观众。”韩智华说。

1985—1988年,韩智华考入中央音乐学院进修班,跟当时国内多个单位的音乐骨干在一起学习,大家在一起为中国音乐事业的明天奋斗。

在中央音乐学院进修时,刘志刚老师学院派的教学为韩智华的业务学习拓宽了视野。

“刘老师也是中国大管界的权威,跟刘奇老师并称大管届权威。他曾是留学苏联的老留学生,上课很有特点,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其实是告诉学生音乐上的种种处理。刘老师强调背谱,尤其是新的作品,必须背谱上课,这就给我的学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使我们练就了快速背谱的能力,也解决了我之前不敢背谱的心理障碍。”

军乐界的“劳模”

一谈到军乐团,韩智华就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在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他多次立功受到嘉奖。其中,2004年获得总政直属的工作部优秀共产党员光荣称号,2008年获得总政“行业标兵”称号,相当于全军劳模的荣誉规格。在细数过往的荣光时,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荣誉证书拿出来,而是拿出了两张捐款证书。或许在他的眼中,业务上的获奖并不值得言说,而能为社会、为国家多做贡献才是军人的职责。

2008年在北京音乐厅,由韩智华独奏、解放军军乐团协奏的《唱它个太阳不落坡》成为他艺术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的演奏得到了同行们多方面的认可。

 


 

最光荣的时刻

1999年国庆50周年大典是全国人民瞩目的大事。韩智华接到训练任务,在大典半年前就赶赴阅兵村,在那里进行艰苦卓绝的训练。

“当时参与训练的部队演员将近1500人。我在这场阅兵中担任分指挥任务。由于位置的原因,我要长时间地扭着脖子,关注总指挥的手势,我的颈椎从那以后也落下了病。前期训练就是在太阳下练站,每天暴晒。有好多人晕倒在场地上,即使这样也要爬起来再练,我们当时的任务是必须坚持站够 3个小时。2009年在国庆60周年的阅兵仪式中,我们要连续吹奏35首乐曲,中间不间断,也不能错一拍,否则受阅部队的步伐就会乱。任务严谨又艰巨。我们自己的口号是‘宁掉十斤肉,不错一个音’。

我们分指挥还要进行指挥考核。最重要的就是指挥“国歌”,从第一拍到最后一个音,是46秒,分毫不差。这几年出台了《国歌法》,说明国人对国歌的意义有了更充分的认识。”

用耐心和爱心浇灌学生

或许是少小离家,韩智华对于教授小学生有着自己的理解。他认为老师、家长一定要有耐心,同时还要学会配合,才能引导孩子真正地走上热爱音乐的道路。在这条学琴的道路上,老师、家长、学生缺一不可,三方配合是相当重要的。

但现在很多小学生不能坚持练琴,人们常常将原因归咎为家长不懂,不会给孩子辅导。韩智华说道:“面对不懂音乐的家长,没关系,只要家长帮孩子固定好每天练琴的时间、内容,定好每天的目标,剩下的就交给老师,不用家长必须懂音乐或者识谱。定时、定位、定内容是练琴的重要细节。坚持到什么时候,要给自己树立目标,一生当中总要追求一个高度,功夫到了自然就成了。”

说起挑选和培养演奏巴松小苗子,韩智华认为那些手指长、牙齿长得齐的孩子是适合的人选。有学过钢琴基础的孩子是最好的。韩智华作为一名巴松教师,从未降低过对自己的要求,如今仍在坚持练功。

“我这些年一直坚持每天练琴,吹长音,节拍器不离手。节奏、音准是音乐的规格,不能凑合,音乐学习要有动力,必须有规矩。我强调用脑子练琴,不过脑子的练琴就是傻练。而我是在思考中练习的,这让我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练琴时间,还提升了效率。我希望老师和琴童家长们要注重培养孩子的视唱能力。在练琴中要有4个记忆,即音高的记忆、指法的记忆、吹奏中口型的肌肉记忆,还有高中低音气息的位置。”

在采访过程中,韩智华如朝花夕拾般,在片段化的回忆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和青年时代。虽然鬓角已有华发,但他仍充满了朝阳般的笑容。因为他经历了不凡的音乐人生,因为这身戎装让他有了值得回味一生的记忆。

寄语琴童

坚持是学琴的关键。定时、定位、定内容是每天练琴的三要素。演奏中要眼到、手到、嘴到、心唱,宁可慢速不可中断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