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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响乐:走出孤芳自赏 追求雅俗共赏——访作曲家关峡
2019-02-25 17:45:43 发表 | 来源:光明日报

 

交响乐:走出孤芳自赏 追求雅俗共赏
——访全国政协委员、作曲家关峡

 

光明日报记者 郭超“音乐是让人听的,但光让人听还不行,还要供人欣赏,要做到雅俗共赏。”春节前,全国交响乐创作与发展座谈会在京召开,全国政协委员、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交响乐团原团长、作曲家关峡在会上的发言掷地有声,“我们现在有很多新创作品大家不愿意听,作曲家陷入孤芳自赏的状态,这个现象一定要改变。交响乐就是要做到让人产生共鸣,引起共振,在共振的过程中产生情感升华,触发思想激荡,引发心灵净化。”

执掌中国交响乐团十余载,关峡对如何提高中国交响乐水平,有许多切中肯綮的肺腑之言。这些话他酝酿已久,准备在今年全国政协小组发言上与大家交流。“作为指挥家,要把沉甸甸的责任端在手上。指挥贝多芬作品你可能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但是你若认真诠释中国的新作品,就有可能成为世界一流指挥家。”关峡为中国指挥家进上一言。他说,指挥家是乐队的灵魂人物,对原创作品的解读和二度创作,关系到作品第一次呈现给听众时的面貌,这往往关系着作品的成败。

“中国的指挥家大都有足够的经验,知道一个原创作品到他手上应该怎么把握,才能让作品以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听众。但是也有一些指挥家,对音乐作品的理解太肤浅,认为就是打打拍子,他们没有给听众带来感动、激动和启迪,没能给听众提供美妙的享受。指挥家要多跟作曲家进行深入探讨。”关峡说,指挥家只有认真对待新创作品,深入研读,发掘韵味,才能驾驭乐队奏出最美妙、最感人、最辉煌的声音。

他不仅关注音乐创作这个“软”的方面,还关注着音乐环境这个“硬”的方面。去年两会,作曲家关峡抛出一个“硬”提案——打造首都音乐文化核心区,需夯实硬件基础。

这是一个很实在的提案。首都音乐文化核心区存在停车难、吃饭难等实际问题,配套设施有些滞后。音乐厅恢宏大气,里面的音乐作品水平越来越高,但是音乐厅底下和外部的环境却难以让人满意,不免让人们精神享受的品质稍打折扣。

一年过去了,关峡的提案不仅让广大音乐爱好者拍手称赞。同时也被国家和北京相关部门纳入总体规划,其中有些具体问题已经得到解决。

记者手记

中国音乐的思考者

《围城》《我爱我家》《小龙人》《激情燃烧的岁月》《士兵突击》……这些电视剧里让人过耳难忘的旋律,大多出自关峡之手,少部分是他与人合作。同时,关峡又以《悲怆的黎明》《木兰诗篇》等民族歌剧,《霸王别姬》《第一交响曲》《大地安魂曲》等交响乐作品蜚声世界。他执掌中国交响乐团十余年,使乐团在世界舞台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数十年间,他始终在为中国音乐的发展思考着、实践着。

这个春节,关峡是在老家郑州度过的。他回到了出发的原点,但作为作曲家,他的思绪一直在路上,一刻也没有停歇。

第三届深圳“一带一路”国际音乐季将在3月举行,作为音乐季艺委会委员,他参与创作的整台原创音乐会《深圳诗篇——新时代交响》将是音乐季的重头戏之一。“希望为新时代的交响音乐创作打造出样板。”关峡说,培养青年一代作曲家群体,让他们的才华绽放出来,也是目的之一。

同时,钱塘江的潮水也在关峡胸中涌动。去年,他3次赴杭州钱塘江采风。今年夏季,一部关于钱塘江的交响乐作品将在江畔奏响。

 

 

 

 

首办个人专场,加演《小龙人》呈现“反差萌”

作曲家关峡:退休后以创作为主业

 韩轩

    “啊?!”台下观众半是惊讶半是疑惑,直到他们真的从层次分明的交响管弦声中,听出了“我头上有犄角”的俏皮旋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也是著名作曲家关峡的作品!

    汤沐海一挥棒,《第一交响曲序曲》管弦声从乐队中喷薄而出,揭开了《希望》音乐会大幕。从上世纪80年代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作曲开始,关峡创作了无数作品,其中不少被用作影视剧主题曲或插曲。

    这场音乐会阵容可谓群星荟萃,除汤沐海率国交演出外,女高音歌唱家周晓琳、雷佳、王庆爽,男高音歌唱家薛皓垠、张英席、廖昌永纷纷登台,唱起歌剧《悲怆的黎明》《木兰诗篇》《蔡文姬》选段。廖昌永更是不顾自己的腿伤,在搭档王庆爽的搀扶下走上台,赢得一阵掌声。此外,筝演奏家程皓如、箫演奏家侯长青、京胡演奏家王爽,以及女高音歌唱家陈俊华也前来助阵,带来京剧声腔与交响的结合之作《霸王别姬》。

    关峡近日刚刚卸任中国国家交响乐团团长一职,打算继续坚持创作。“当团长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进入创作,过去采风积累的素材慢慢都活起来了。”关峡透露,现在请他创作的邀约已经排起了队,“我自己得控制自己,一年或者一年半最多写一部歌剧,器乐曲原则上只写中小型的。”最近,他在构思创作歌剧《焦裕禄》。

 

  关峡这个名字在乐坛很响亮,在观众和听众中知名度也很高,电视剧《围城》《我爱我家》《激情燃烧的岁月》的音乐出自他的笔下,而《第一交响序曲》、交响幻想曲《霸王别姬》、为纪念“5·12”四川大地震创作的《大地安魂曲》等,都是他的名作。在关峡的众多作品中,《木兰诗篇》被誉为当代中国原创歌剧的典范,2004年首演后,至2014年底已经整整10年,这部歌剧杰作不但走进了很多省市,还走到美国、奥地利、日本等国,在当地最著名的剧院上演,赢得了一片好评声。去年底,在《木兰诗篇》2014年巡演的最后一站厦门,记者与关峡坐在咖啡厅聊到子夜。

  关峡:我是河南开封人,最初是应家乡河南的邀请,打算创作一部歌剧“花木兰”的,不过,那时河南的设想是以豫剧《花木兰》的戏曲音乐为基调,可我认为,这部作品的未来舞台不能只在河南,而是应该面向全国直至世界。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舞台产生了不少歌剧,其中不乏佳作,但总的数量还是偏少。这不能怪观众,也不能说政府不支持。歌剧佳作稀少的原因还是在于创作,究竟创作什么样的歌剧才能在舞台上立得住,这是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身为作曲,不创作几部优秀歌剧似乎就好像缺了什么,而歌剧又代表了一个国家舞台艺术的综合水平,所以,我应允了河南的委约,只是最终的结果远远超出预计的那样。

  关峡:第一代主演是我国当代民族声乐的杰出代表,而导演高牧坤、舞美设计苗培如、灯光设计沙晓岚等也都是响当当的艺术人物。2004年10月16日在北京首演时,就获得社会各界的称赞,为庆祝联合国成立60周年,《木兰诗篇》应美国林肯艺术中心之邀,2005年9月18日又在纽约上演,更是轰动。如此强大的阵容,恐怕现在的人们想象不出,艺术家们基本都是出于对民族歌剧的热爱而友情出演的,并且去美国演出时,直至登机前才办妥一切手续,但他们赶到纽约后,不顾辛劳,表现出最佳的演出状态,受到美国观众和舆论的热情称赞,很多人还回忆起上世纪30年代梅兰芳在纽约演出时的情景。我和主演因此获得了“最杰出艺术家”的荣誉证书。

  关峡:尽管歌剧的表现形式是外来的,但我认为,当代民族原创歌剧应该说的是中国故事,有中国文化底蕴,以民族艺术为主要元素,而且必须创新,创新就是用开放的心态吸纳中外各种艺术手段和形式。这里的所谓民族艺术不是点缀,而是在民族艺术的深处找到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表现理念。这样的歌剧,中国各地观众都可以顺利接受,外国观众也会认可。我以为,当今的民族歌剧一定要面对世界舞台,这样才有生命力,才可以带来演出的巨大空间和发展前景。

  关峡:对。《木兰诗篇》说的就是中国人家喻户晓的故事;而其表达的忠孝义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道德精髓,所表现的和平向往更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境界。编剧刘麟与我曾多次合作,我们有很多共识,在《木兰诗篇》中也不例外。当初创作时,我就想到了未来需要有一个音乐会版,因为音乐会版比歌剧版更适合经常性演出,尤其出国,音乐会版登上国际舞台更为容易。在音乐创作中,我追求的是好听,用交响的形式,体现出旋律的优美,烘托出古老诗篇的境界,既讲歌剧的宏大气势,又不拒绝民间戏曲的亲切,写到酣畅处,我的脑海里是黄河奔腾的景象,写至细腻处,我的心底是孩子对父母的那种眷恋。我的创新,是运用和声与复调让音乐变化多端,弦乐、管弦乐、打击乐、合唱、独唱里融合了各种中外乐器与表达方式,使每个人的演唱都独具韵味。

  

 

 

关峡: 创作真正具备中国文化内核的优质音乐作品

 

 

 

  关峡,1957年6月生于河南开封,当代中国著名作曲家,国家一级作曲,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交响乐联盟主席,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十届全委会委员,曾任中国交响乐团团长。少年时曾学习小提琴和二胡。1985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在校时便以《大提琴狂想曲》获美国齐尔品作曲比赛二等奖,《第一弦乐四重奏》获全国第四届音乐作品比赛二等奖。

 

  作为优秀的作曲家,关峡数十年来创作了众多器乐作品,主要有: 第一交响曲《呼唤》、第二交响曲《希望》(为“希望工程”10周年委约而作)、交响幻想曲《霸王别姬》、交响舞曲《江山美人》、双筝与乐队《花木兰》等。

  他创作的民族歌剧作品也广受好评,由他创作的民族歌剧《木兰诗篇》于2004年10月16日在北京首演,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好评。该剧创下了三个“第一”:外国著名指挥家第一次在中国指挥中国歌剧;世界著名交响乐团第一次在中国演出中国歌剧;外国歌唱家第一次用中文演唱中国歌剧。大型民族歌剧《悲怆的黎明》2001年9月在北京公演,受到了社会各界的高度评价,已于2003年8月由中央电视台拍成舞台艺术电视电影片。

 

  近年来关峡还创作了几十首歌曲,其中《公仆赞》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被评为中宣部“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和“歌唱孔繁森声乐作品比赛”优秀创作奖、2001年全国文联首届 “金钟奖”的银奖。歌曲《为祖国干杯》和《走进春天》双获文化部1998年“全国新人新作比赛”美声和民族声乐作品一等奖。关峡还为多部电影创作了音乐,其中《战争子午线》获第十一届“金鸡奖”最佳作曲奖。为《围城》、《小龙人》、《我爱我家》、《激情燃烧的岁月》、《士兵突击》等多部电视剧作曲,其中《围城》的音乐获1991年电视剧最佳音乐奖。

 

创作当代“中国故事”

  记者:如今大剧院遍布各地,经典歌剧在北京、上海、天津、广州也一直在演出,但能吸引人的大多是外国作品,而《木兰诗篇》却常演不衰,显示了这部原创中国作品的魅力。当初您为什么要创作这样一部歌剧?

  关峡:我是河南开封人,最初是应家乡河南的邀请,打算创作一部歌剧“花木兰”的,不过,那时河南的设想是以豫剧《花木兰》的戏曲音乐为基调,可我认为,这部作品的未来舞台不能只在河南,而是应该面向全国直至世界。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舞台产生了不少歌剧,其中不乏佳作,但总的数量还是偏少。这不能怪观众,也不能说政府不支持。歌剧佳作稀少的原因还是在于创作,究竟创作什么样的歌剧才能在舞台上立得住,这是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身为作曲,不创作几部优秀歌剧似乎就好像缺了什么,而歌剧又代表了一个国家舞台艺术的综合水平,所以,我应允了河南的委约,只是最终的结果远远超出预计的那样。

 

  记者:在您的心目中,当代中国舞台需要什么样的歌剧?

  关峡:尽管歌剧的表现形式是外来的,但我认为,当代民族原创歌剧应该说的是中国故事,有中国文化底蕴,以民族艺术为主要元素,而且必须创新,创新就是用开放的心态吸纳中外各种艺术手段和形式。这里的所谓民族艺术不是点缀,而是在民族艺术的深处找到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表现理念。这样的歌剧,中国各地观众都可以顺利接受,外国观众也会认可。我以为,当今的民族歌剧一定要面对世界舞台,这样才有生命力,才可以带来演出的巨大空间和发展前景。

 

  记者:在您看来,推广交响乐有哪些好处?您为何要致力于创作当代交响乐作品?

  关峡:交响乐是一种独特的、高度逻辑性的音乐思维方式,是一种深邃的思想性与个性化的表达、复杂的内容与多变的形式、高超的技术与细腻的情感的完美统一。因此,交响乐在一个国家的文化中应处于主导地位,交响乐是国家的主流音乐文化,在构建和谐社会的过程中,交响乐的重要作用尤为突出。所以交响乐的创作更应该重视。我们都知道,如果交响乐的创作上不去,你也不要指望我们的歌剧或者说我们的芭蕾舞音乐的创作能够上得去,因为交响乐的创作是一种巅峰的创作,是人在一种多年的积累、认真的思索,然后深刻的感悟,在这个基础上完成的一种大型作品的创作,如果这个交响乐含金量这么高的一种创作的形式没有很多人潜下心来做的话,我们当代的音乐创作很难提高。可能因为我本身是在歌剧院待过,又在中国交响乐团、东方歌舞团待过,我知道它的技术含金量最浓缩的是在交响乐的创作上,如果这个方面提高了,包括我们的电影音乐、包括我们电视剧的音乐,都会有所提升。
 

建立中国交响乐品牌

 

  记者:您认为如何更好的让中国交响乐作品“走出去”?

  关峡: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更关注国外的交响乐作品,对中国原创作品关注较少。现在我们越来越意识到,需要中国和外国并重、提高和普及并重。在中国交响乐走向世界的过程中,我们要系统地讲述中国故事,建立中国交响乐话语体系。当然,要建立中国交响乐的品牌,还需要作品输出,在欧美主流音乐节、音乐厅等世界音乐品牌奏响交响乐的中国之声。用交响乐这种世界语言介绍当下的中国,让世界领略中华民族之美。

  记者:根植“一带一路”建设,我国的对外音乐文化,现阶段有哪些机遇和挑战?

  关峡:从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文化“走出去”势头逐年向好。部分院团走出去产生了一些国际影响,特别是在当外国急迫地想要了解发展中的中国的情况下,我们的音乐文化交流在这个方面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其中有一些情况值得注意:我们不是通过商业的途径来使我们的文化产品和外国观众见面,也就是说它还不属于贸易范围的,而属交流范围。把交流转化成贸易需要一个历史过程,因为其中涉及我们出什么样的产品能够让对方去购买,这应该是市场行为,是靠产品吸引外国的观众,吸引他们购买。只有完成这种转变,才能使得我们的对外文化传播有后劲,从贸易的角度、商业的角度、市场的角度完成转换。

 

  记者:在更深层次上真正打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民众,音乐文化产品本身应该具有哪些特质?

  关峡:要认清在文化贸易方面,什么是“中国特色”。打个比方,西方人希望吃的是中餐,但我们的音乐作品大多是西餐撒上了中国的调料。因此,我们要提供的,是真正具备中国文化内核而非徒有形式的优质音乐作品。此外,一定要按照市场规律把我们的音乐作品送进西方主流视野,让中国文化的魅力通过票房体现出来。
 

关峡(左)与指挥汤沐海在演出结束后谢幕


 

有记者问关峡:“你不是音乐世家,从小生活在河南三门峡、平顶山等地,又没那么好的学习音乐的条件,怎么立志就要当作曲家,最后居然还成了呢?”

关峡说:“我小时候音乐启蒙是当地的胡琴。后来听到了别人拉小提琴,一下就喜欢上了小提琴,就开始自学。后来在平顶山找了一位老师。小提琴学得正起劲儿时,有一次看了一部罗马尼亚的电影《奇普里安·波隆贝斯库》,就是表现这位小提琴家传奇的一生。电影里他拉的音乐太好听了,电影都结束了,我还处在混沌状态,音乐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回旋。我当时就改变主意了,要当作曲家,这辈子,一定要写出那么好听的音乐。这时就开始自学作曲。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42度,糊里糊涂躺在床上,这时出现幻觉,不知是谁,拉一把大提琴,不单是优美,还带点忧伤、苦涩,在我脑子里反复盘旋。现在已经过去40年了,这旋律始终清晰。我觉得我的最后一部作品,就是这部大提琴的作品。”

众人皆说:“还早着呢!”

5月24日下午在北京音乐厅,接着23日凌晨的话题,我采访了关峡。

一气呵成的1分20秒

我:这次,我们主要聊聊你的音乐创作。22日朱丹演奏的小提琴与乐队《爱的挽歌》是不是在你脑子里又烧了很长时间?

关峡:大概14年前,那段时间,总有一种思绪折磨着我。就是你爱它,它却不爱你,而且还折磨着你,你还为他献出了生命。这个爱的对象有可能是你的事业、理想。我自己就是这样的经历。

我:《爱的挽歌》不是写爱情的?但听众多是以爱情体验进行的。

关峡:不是。当然如果听众听出了自己爱情的曲折,那也是一种共鸣。这种爱,近代、古代、和平时期、战争年代都有。

指挥家邵恩听了《爱的挽歌》说:“我指挥过那么多世界有名的小提琴曲,这部作品可以和世界大师的小提琴曲并驾齐驱。”

我一直对作曲家的大脑充满好奇,怎么那么一段优美的旋律就能从他们的大脑“分泌”出来呢?我采访过有的作曲家,是依据一段民歌或民间音调,经过一些理性加工,就成为一部作品的主题或咏叹调;有的是在钢琴上无目的地弹,突然弹出一种音响,是他想要的,赶紧记在谱纸上。

我:《激情燃烧的岁月》主题音乐是怎么写出来的?

关峡:16年前,张纪中找到我说,有个电视剧《父亲进城》想请我作曲。他说剧情时是眼泪汪汪的。我说我看看剧本再说。我想起《悲怆的黎明》剧作者刘忠德跟我谈起那段生活时,他也是眼泪汪汪的。我看了剧本,确实让我感动,就决定接了。但我只有5天时间,因为5天后,我要去莫斯科为我国申办2008年奥运会的音乐会做音乐总监。我赶紧和张纪中、导演康洪雷看样片。看完样片,我说片名《父亲进城》像电影片名,不适合作电视剧片名。张纪中问我怎么改?我说最好用“激情燃烧”或“燃烧激情”什么的,我是受《燃情岁月》启发。我们三人反复讨论,最后定片名《激情燃烧的岁月》。我又说,原来的片头曲“向前向前向前”也是电影的。我说这话时康洪雷直看张纪中。后来张纪中拍板了:“不就是8万块钱吗,改!”这样就给我1分20秒的片头序曲时间。我想,这1分20秒要先声夺人,不用声乐,就用管弦乐。我要把老一代革命者的心路写出来。那天深夜,我躺在床上,突然脑子里响起了旋律,也就是你听到的《第一交响序曲》的主题。我赶紧起床,在钢琴上十几遍地弹这个旋律,这时乐队结构、配器也都成熟了,我就在总谱上,一气呵成。下午,又把禇琴的女性主题写完。之后一个音符也没修改过。

这段旋律随着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走进了千家万户,几乎每个电视观众都能哼出这段主题。一般只有好的电视剧主题歌才能达到这种入耳的效果,可关峡写的是纯交响乐。

关峡作曲的秘密

我:拉赫玛尼诺夫写《第二钢琴协奏曲》之前,患深度抑郁,神奇的是他创作完该曲,抑郁就好了。你是一个身心健康的人,你在创作阶段是不是情感也处于压抑状态?

关峡:其实我的每次创作,都是在治疗我自己。日常生活里,尤其当国交团长时,见到不顺心的事又不能“发”出来,所以积累了不少负面情绪,我定期地写东西,就能把这负面情绪释放出来,我的创作,是一种享受过程。比如我写《希望》第一乐章,纯属释放自己。那批判现实主义的态度,那高度的机械性,那种狂暴,毁灭性的力量,音响由极弱到排山倒海,表达了人们在幻灭中的深层希望。写完以后自己就特别顺畅。

我:作为作曲家的你,如果作品写完了,没机会呈现,你还顺畅吗?

关峡:任何作曲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演出。我呢?作品写完,这音响已在我的脑海里呈现了不知多少次,所以我写完了,一定是心情舒畅的。当然作品没写出来时,那段时间我就特别焦虑,心神不定。比如我在创作钢琴协奏曲《奠基者》时,酝酿多时,就是还没找到音响的突破。那天吃完晚饭,天很热,我带女儿散步,《奠基者》的主旋律一下就出来了,我就用脑子拼命重复,生怕丢了一小节,回家赶紧记录下来。

我:是主旋律?

关峡:不是,是在总谱上记下整个音响结构,我脑子里呈现音乐时,配器都是同时的。我所有的作品,都是这种创作习惯。

我现在探到一点关峡作曲的秘密,那就是对历史故事、当代事件的感同身受。项羽和虞姬的故事、革命先辈的事迹、汶川大地震、花木兰的诗歌……它们引起关峡共鸣,让他深深沉进这种感情中,被这种复合的情感折磨,终于一个瞬间,这种情感转化成脑海里的音响,然后再顺着笔尖流泻在总谱上。

原来关峡创作不是计算、概念、形式大于内容,也不是找一段音响元素再建筑似地扩展,而是走最古老的创作路数,让所有的事件、故事、情感、体验,经过身心的升华,过滤、渗透出醇馨的音乐。能感动别人的音乐得先感动作曲家自己。这种创作方法非常保险,因为那音响是从作曲家深受感动的心灵里流出的。这里当然也包括古今中外最优秀的作曲技法,还有各地采风来的素材,如云南红河州彝族民间音乐,他家乡河南等地的民间音乐,世界各地的优秀音乐作品,全在他生命里潜伏,就像厚厚积淀了亿万年的岩层,山上的雨水经它过滤就涌出甘甜清澈的山泉。

采风中的关峡

作曲先做市场调研

我:《霸王别姬》是怎么创作的?

关峡:用音乐讲好中国故事。元素虽然用了梅兰芳的著名唱段《看大王》,但我在结构音乐时不是单线条的,用了西方的奏鸣曲式,里面有大再现、小再现,用交响乐的结构讲好中国的故事。这里有虞姬主题、霸王主题,还有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要素。

我:你为什么不选现成的京剧演员唱,而用歌唱演员陈俊华呢?

关峡:这是用了京剧元素的交响乐,我担心京剧演员有他们的框框,比如必须有几大件,排斥我这种自由的创作。你看,陈俊华第一次唱我就根本没用京剧的四大件,等最后再现时,陈俊华再唱才用了京胡。其实这个符号是告诉听众,这是从京剧这儿来的,是这部作品的基因。还有陈俊华以前唱过汉剧,京剧皮黄就源自汉剧,所以味道绝对准。还有,她唱得能融于交响乐。经过十多年的中外舞台演出,现在京剧界也接受了这部作品。

今年卸下中国交响乐团团长一职的关峡,反而比以前更忙了,不过是回归到作曲家的本行。关峡说:“自己以前是‘业余’作曲,‘专业’是行政领导,现在可以做一个专职作曲家了。”他马上要去广西南宁,谈一部作品的创作。“我还要用交响乐、歌剧的形式讲好中国故事,前几部是讲古代的《木兰诗篇》《蔡文姬》和现代的《悲怆的黎明》,下一部是当代的,要创作的歌剧是《焦裕禄》。”关峡创作这部歌剧,像意大利罗西尼、威尔第、普契尼时代创作歌剧,一定要先找好“下家”,也就是演出市场。

关峡:《木兰诗篇》国内外虽已演出了200多场,但这远远不够。歌剧《焦裕禄》十年之内演出要超过千场。

我:怎么操作呢?

关峡:我都做好了市场调研。《焦裕禄》歌剧就落户兰考县大剧院,每周至少演出两场,把观赏歌剧《焦裕禄》设计成全国各地党员干部培训学习的课程,让他们在高雅音乐的陶冶中学习焦裕禄的优秀品质。这种做法可以复制。比如,歌剧《白毛女》是在延安鲁艺时代创作的,《白毛女》就可以扎根在延安歌剧院,最好就在鲁艺原址演出。再加上红色旅游的人,《白毛女》可以一年四季天天演。